裴信回到将军府,休养了三天,才缓过神来。不知道苏曈施了什么法,他的肋骨处的剑伤愈合得很慢,足足养了两个月还没好,看来是怕极了他找去。
数月来,陆墨雪倒时常到访,面上是受皇上的旨意为他看病,实则几番打探当日镜湖洗心时他读取的记忆。
裴信原该和盘托出,管他什么妖物玄门,还有这个该死的小骗子,都让陆墨雪忙去吧,可是每每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镜湖水里,他在混沌之中睁开眼睛,眼前是江南湿漉漉的青石板街。
雨水一下又一下激起青苔的愤怒,他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
巷子那么长,他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后面却突然有人叫住他。
“你这是怎么了?”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精神的老妇人把伞撑到街角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身上。原来不是在对他说。
“婆婆,我好痛。”那女子抬起头,露出熟悉的面孔,也露出她心口大大的创口。
“啊!鬼啊!”那老婆婆尖叫着后退,连滚带爬地跑开了,直向他撞来。
他连忙想躲,那婆婆却穿过他的身体跑过了。是苏曈的记忆吗?
苏曈突然转头盯着他们这边,满脸幽怨,确实有几分鬼的模样。裴信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她在盯着那个婆婆。
“第二十三个……”
二十三个什么?被你吓跑的人吗?这时候还能有闲心数这个,裴信不自觉想帮她拨开眼前的碎发。
苏曈勉强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她胸口的创口被雨水冲洗得泛白,没有血涌出来,想来,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裴信看着她不太灵活地使用自己的双腿,走到一个破庙,又迟疑一下,才姿势扭曲地坐下。
外头的雨渐渐大了,淅淅沥沥的声音被一阵推门声打破,又是一个老婆婆,匆匆进了破庙。
“哦呦,怎么还有一个姑娘在避雨啊?姑娘,我老婆子没吓到你吧?”
“婆婆,我没吓到你吧?”
“你……你这是怎么了!?”老婆婆凑近了,将她的伤口仔细检查,“这伤可是要命的,也算姑娘你命不该绝,和我回家去,婆婆照顾你。”
“……”,苏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怎么了?姑娘,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和婆婆回家去吧。”老婆婆把裴信未能拨开的碎发别到苏曈耳后,摸摸她的头。
“谢谢婆婆。”她又迟疑了一下,用另一个诡异的姿势起身了。
裴信看着她们艰难地走入雨幕,再想跟着,却一步踏进荒草丛生的山野。
蒋源风带着苏曈飞过这片荒草,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坠落下来,两人重重地摔在草里。
“师父!你怎么了?!”苏曈看见蒋源风吐出一口血,顾不得自己疼,赶紧去扶他。
蒋源风没有回答,面色阴沉地看着苏曈。
“师父,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们得赶紧走,朝廷的追兵马上就会到的。”
蒋源风顺过了自己的气,才缓缓开口:“曈曈,镜湖出了大变故,师父不能和你一起走了”,他深深地看着苏曈,像在怀念她一样。
“什么意思?什么变……”
话还没说完,苏曈就被蒋源风的剑刺穿心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即又换上了了然的神色,默默闭上了眼。
雨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下的,把苏曈原本喷出来的血染得触目惊心,奔腾呼啸,替这个闭上双眼的姑娘倾诉所有的不甘和愤怒。
蒋源风拔出剑,匆匆向南方飞,转瞬消失于视野。裴信总觉得苏曈的血肯定是溅到自己身上了,铁锈味缠着他,让他都心脏微微停拍。
“将军,陆大人又来了。”
管家老杨的一声通报,让裴信从这场弥漫不散的血腥表演中解脱。
可他也实在不堪陆墨雪所扰,干脆谎称自己已经好了。
“这大半年有劳陆大人了。”裴信礼貌地想送客。
“分内之事,裴将军的伤,皇上很挂怀。您是肱骨之臣,为了朝廷,也该保重自己。”陆墨雪得体地笑着,却盯着裴信不肯让她把脉的左手。
“圣上仁德。”
“皇上还挂怀的事,是红庄的新庄主上任不到半年又病逝了,却不知道事情解决了没有。”陆墨雪今天是来摊牌的。
“我是陆大人救回来的,苏曈是柳飞云杀的,有没有解决,怎么来问我呢?”
陆墨雪见他油盐不进,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裴将军,皇上要找长生不老术。镜湖洗心,您与苏曈互换记忆,难道没有任何线索?”
“我从跌入镜湖时就失去了意思,哪来的线索。陆大人,她如果真的能重生,又怎么会死在柳木飞镖之下呢?”
“这怎么能一样……”
“可见长生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