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号呼都被吸卷进去。
安静到极点,呼吸心跳全都被吞噬了。
魏允琰的眼眸通红,似要滴出鲜血来。
他望着周钰,望着他灰白的发,望着那张凶厉的脸,还有那双狠恶的眼,随后他迈出了一步,再一步,身后好象有人在惊呼,他就这样迈下白玉台阶,走到了周钰身前,然后裂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仲父,朕还年幼,无法独自承担大业,还需仲父扶持。”
他伸出手,就跟很久之前,牵上了周钰的手,轻轻摇了一摇。
周钰望着他,冷笑道:“陛下,老臣是年迈了,可还未老迈到上不了马的地步。谁敢欺侮老臣,老臣要他死!”
说着,他转身一指,指向了刚刚朝臣队伍中站出的那些人,“这些人,都该死!”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那几个站出一步的朝臣身上。
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大学士、庆天府府尹、国子监祭酒、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十几个麻衣壮汉不待众人反应,就把这五位绯红袍高官拉了出来。
不……
魏允琰听到了他内心的惨呼,可脸上还是微微带着笑,什么话都未说出来。
夏季傅懵了。
他觉得他根本没动,怎得就被两个壮汉架着,架到了白玉广场正中。
他被按趴了下来,有壮汉举起了宽大的白杖。
这是……
廷杖吗……
“不……陛下,饶命啊……”
神智猛然回笼,所有的恐惧化成求饶声冲破喉咙。
“陛下,陛下,苍天啊!乱臣贼子、窃权横行、祸国殃民!苍天开眼吧!”
“大庆朝要亡啦!”
“周钰,你这个小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被按趴下来的吏部左侍郎等人终于醒神,拼命嘶喊起来。
“仲父……”
魏允琰刚出口的两字,就被周钰冰冷的眼神打断了,他握他的手松了下来,垂到身后,随即紧紧、紧紧地攥了起来,攥得那样紧,指甲在掌心抠出了一个个血坑。
“慢。”
周钰突得一扬手。
魏允琰惊喜望去,却见周钰朝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一指,“周原,你认认,这人是不是你二哥的新岳丈啊?”
刚递他乌金牛角强弓的络腮胡壮汉上前一步,拉起夏季傅衣领仔细打量了一下,瓮声瓮气答道:“义父,正是此人,夏季傅,他的大姑娘说给二哥做继室了,婚期好像就定在春日十八吧。”
“呵,还真是啊。夏季傅,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亲家公呀。”
周钰眯起眼,背着光的眸色乌沉沉的,直叫人瞧不清他的心思。
夏季傅茫然抬起头,恍惚间想到了给他丢尽脸面,满京城有着克夫传言的大姑娘,按着母亲主意,好象是许给了周城做继室。
因着难堪羞愧,他一直未过问此事。
此时说起来……
夏季傅猛然望向周钰,眼含期待,求饶的话语就要冲出,可目光对上那一大群的绯袍,喉咙口就跟生了根横骨似的,所有的话语都堵了进去。
这一声,绝对不能跟周钰喊。
喊了,也许比死更可怕。
夏季傅茫茫然想着,对上皇上那双冷到极点的眼,他慢慢垂下了头,然后就听着周钰粗声大气地笑了一声,“那换个人吧,我儿周城死了,可不能让我儿媳成婚时再不能拜别老父吧。我可是一个心软的人哪!”
夏季傅被拉了起来。
那一堆朝堂官中,另一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周慕英被拖了出来。
“镇国公,镇国公,我没有站前去啊。镇国公饶命啊!”
周慕英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
宽大的白杖敲了下去。
惨呼声震天。
白杖很快泛了红。
周钰拍了下蟒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很是淡然地摇了下头,“唉,总要凑够五个数的,谁让你命不好,没生个许给我儿的大姑娘呢!”
听着这话,颤微微站在一边的夏季傅,觉得下面一热,绯红袍湿了,散出一股臭味来。
魏允琰站在台阶下,一双泛血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看着。
寒风呼呼刮起来,吹得他披散在脑后的长发如蛇般舞动起来,扑到他脸上,鞭子般抽动,啪啪声中,藏在蛇发后的一张脸上,渐渐地泛出一股更深重的狂态来。
白杖变成了红杖。
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大学士、庆天府府尹、国子监祭酒、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五个人成了五团血泥,粘在了白玉砖上,漫开的鲜红洇成一大片,把那只褐点雪白海东青围了进去,形成了一个扭曲狰狞的图案,仿佛海东青在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