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攻城失败的川乌回到营地后,颓气的将帽盔狠弃于地上,骂骂咧咧的走出了营帐,将天冬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好几遍。
其余将领也都纷纷附和,毕竟天冬跟了将军多年,对秦桑作战的手法,突袭的时间都有准确的把握,若是他真的叛意已决,有凉州城池作掩护,坚守个数月不成问题。
川乌实在有些崩溃,他不像秦桑那般淡定,他比谁都清楚,谢珏再蠢都不敢动楚灵修。
她不仅是换兵换城的筹码,还因为是秦桑的女人,他若敢动她半根毛发,秦桑定能将他的凉州碾成细沙。
可他的镶儿也被一同捉了去,她不像阿楚有功夫傍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份也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谢珏要玩便玩要杀便杀,丝毫不必顾及其他。
想到这,川乌干脆卸了甲,着一身黑衣,提刀就向营外走去,却被赶来的秦桑抓肩拦住。
“发什么疯?私闯凉州府?去送死?”
川乌一把甩开秦桑的手,丝毫没有了往日那般乖顺,“别拦我,我的镶儿娇弱,不像你那位虎豹夫人,她肯定怕死了,我得去救她。”
身后的秦桑有些哑然,他何尝不想潜入敌城,将他心心念念的楚儿救出来,可他身为万军将领,因私事只身犯险入敌城,不仅会动摇军心,一旦被擒,肩上扛负的一切都会变成笑话。
他抬首远眺那座夜空下混沌的城池,想到那个倔强顽强的丫头正在里面吃着苦头,胸口里就嘶嘶的心疼,他逼着自己冷静,朝一脸阴郁的川乌宽慰道:“我已为凤凌的青云去了消息,虎符不日便会送到,到时,先以虎符作诱,将你的镶儿换出来。”
川乌一听,一双暗淡的眸子终于有了光采,同时又萦绕出一丝愧意,听将军的意思是先保吕镶,这让他感激中带着些惶恐,不禁回身朝秦桑跪去。
而此刻的凉州府内,阿楚正舒服的翘着二郎腿,吃着旁边婢子为自己剥的葡萄。
每每低首,便有小厮伸出双手捧过她吐出的葡萄籽,地上还跪着俩被她揍的鼻青脸肿的小子,为她捶腿捏肩。
“祖宗,您看这个力道合不合适?”
其中一个左眼乌黑肿胀的小厮强挤出一丝笑意,试探的问道正眯着眼听书的阿楚。
阿楚蹙眉,吓得他立马闭嘴。
她有些不耐的努努嘴,朝对面那个为她念话本子的婢子道:“退回去,重新念,就从那位俊俏公子偷窥姑娘沐浴那里念起……”
而坐在妆台旁的吕镶,捋着自己胸前的细辫,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感慨道:“这西凉的胭脂就是比中原的细腻,眉黛也软糯,可我怎么瞧着右边的眉黛比左边短了些,快再给我补补。”
说罢,她身旁的婢子麻利的拿起黛盒,又在吕镶的右眉上添了几笔。
这次吕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镜子里俊俏的自己突然又有些伤感道:“我夫君定是要急坏了,也不知道这谢珏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她突然眼中擎泪,回头朝坐在摇椅上的阿楚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给外面递个消息?”
阿楚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道:“这凉州府五步一哨,十步一弩,可谓铜墙铁壁,若是给我条缝,别说是信了,我人都跑出去,奈何天罗地网,苍蝇进不来,我亦出不去,耐心等着吧。”
阿楚昨夜隐约听见东面有厮杀声,心中盘算着秦桑也该到了,只是城破后,二人免不了要被当作人质要挟于他。
她倒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镶儿会有不测,于是这几日也未好好合眼,一直在等一个能够将镶儿送出城去的契机。
终于在三日后的夜里,她忽听府内有兵卒骚动,南侧的窗扇外隐约可以看见火光,她忙摇醒了身侧的吕镶,低声喃道:“起床!跑!”
阿楚本想着,若是三日之内城还未破,便在这凉州府放一把火趁乱逃出去,可今日,城中却有人替她做了这件事。
只不过,火烧的并不是凉州府邸,而是城南的军粮仓储。
阿楚顺利的放倒了门口的两名哨兵,拉着吕镶的手朝东跑去,刚跑到院外的甬道,便被东西两侧的矛兵堵住。
她转身按着吕镶的双肩,捋了捋她的发丝,温笑道:“别怕,闭上眼,去墙角蹲好。”
吕镶乖乖照做,双手抱着头,紧闭双眼,蹲在墙角开始数数。
枪矛划过地面的摩擦声刺痛着她的耳朵,还有阿楚裙角飞舞的劲风扇动着她的面颊。
可渐渐的,她听见阿楚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又沉重,她实在担心,克服恐惧睁开了眼。
只见面前的姑娘深吸着气,活动着手腕,朝她笑得一脸灿烂,一身被风吹起的绯衣下,摆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卒。
吕镶突然觉得眼前的姑娘比她的夫君还要倜傥三分。
“快!”阿楚拉起她的手,躲过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伤卒,带她向着甬路东向的出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