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阿姐,苏淮照料的也不是我的身子,听到他对我道歉,我微微讶异。
而后忍不住弯眸,掩盖住心中的一丝酸涩。
苏淮,透过我,你是不是也想对阿姐说一声抱歉?
我们良久未再开口,最后我呼出口气,问苏淮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阿姐决定要做的事,鲜少更改,这一次,我不知能不能劝她收手。
苏淮凝眸沉思,说出他的想法:“之前诊脉,确是好转之象,可若她并未用药……我猜,她身边还有人擅医术。”
我盯着苏淮,好半响,终于点头,承认自己接受他这个近乎荒谬的猜测。
他似乎轻轻松了口气,眸光温和许多,说下去:“明日……我提前一个时辰去长辉殿,为她把脉。”
若先服药改变脉象,苏淮提前去,或可知阿姐如今真实的身体情况。
我敛眸。
苏淮几乎都在固定时辰去为阿姐把脉,今日我先来找苏淮已是肆意妄为,若再瞒着阿姐,让她明日措手不及,恐怕该怪我。
但事已至此……我正欲点头,对面的人好像意识到我在顾虑什么,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阿枳,你无需心生负担,明日我会先同方虞说——家中有事需出宫一趟,因而恳请提前为娘娘把脉。”
说到最后,他弯眸看向我,仿佛在看一个害怕向大人说谎的小孩子,唇边带着轻微的笑意。
我霎时放下心来。
看来这事得等到明日苏淮为阿姐诊完脉,我因而泄了口气。
我们不再说话,各自有着心思,我没立刻走,苏淮也没送客。
药房寂静下来,四周隐约萦绕着微涩的草药苦香,苏淮心疼被小徒弟糟蹋的药材,俯身在竹扁里挑挑拣拣,想挽救一些尚能使用的药草。
天光倾泻,他长睫低垂,如玉的面色温和而宁静,我静静看着,忽然恍了心神。
我一直知道,苏淮很好看。
而我也曾肆无忌惮地与他相处,何时开始,我需要收敛起心思,压抑情绪?
若往后皆是如此,何时该是个头?
我总要弄清楚的。
被这般心攥住,我收拢袖角,缓步向苏淮走去。
“苏淮,”我唤他名字,眼眸中有自己不曾察觉的郑重,很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我的阿姐?”
这次我问的直截了当。
几乎在话音刚落的那刻,苏淮拾药的手顿住,他没有起身看我,仍然是俯身的姿势,许久后才直腰,向我看过来。
他眸中映着柔和的天光,整个人看上去温暖极了。
“阿枳,你……为何这样想?”他竟然还带些笑。
我不知这是苏淮变相的承认,还是他惊诧的反问,话出如覆水,我咬了咬牙,艰难地解释:“你叫阿姐名字。”
其实不单是这个原因,很多时刻,我都想这样问苏淮。
譬如我在苏府学礼时,他为何急切地想入宫,却说阿姐等我许久?为何他与阿姐私下如此熟稔?
为何他不愿再提往事?为何他忧心阿姐的身体以致眸含痛惜……
难道只是身为医者的怜悯?可是他在提出让林芸沁服下那种日渐孱弱的药时,又岂有半分源于医者的心软?
我心有太多的疑惑,我看不懂这个人。
但心念百转,问出的话却只有那样短短一句,我想乔枳,你真嘴笨。
苏淮弯眸,“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也唤你‘阿枳’啊。”
我愣了愣,心知苏淮此话有理:既是朋友,私下里再规规矩矩唤“娘娘”,总觉生分。
下一刻,又骤然回神。
苏淮,阿姐已经是娘娘了啊,我若往后与谁成亲,你也要改口的。
我瞧着苏淮,想说的话却梗塞在喉,呐呐道:“纵使如此……我曾问你……”
为何那么执着想问苏淮原因呢,眸中乍然染上酸意,往事回溯,我有片刻失神。
……
那年,清河的赏花宴结束,我哀躺在床,捂着消痛的肚子。
母亲来看过我一次。
彼时屋中无话,我漫不经心挑起床幔,看天光下奕奕飞舞的尘埃。
她忽然问我:“为何你腹痛,苏家那小子看起来很着急呢?”
我被乍然响起的问话吓得手抖,床幔角从手中脱落,眼前的光线一下子便黯淡下来,我扭头看到母亲沉静的脸色,以及,意味深长的眸光。
我愣怔住,心想我腹痛苏淮表哥不急唤大夫来看,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我惨痛哀嚎?
如此苏淮还算人否?!
但我没有反讽母亲的胆子,抿唇回答:“约莫他……心善?”
下一刻,母亲俯身凝眸看我,她的眸中很黑,我能从里面看到恼怒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