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异常闷热,却又隐隐刮起风来。
温郁香熟悉这雨前征兆。
多云天气,廊外天空原本忽明忽暗,午后渐渐转阴,丝毫不见太阳踪迹了。
午餐结束后,大家坐在沙发上聊了一小时。温郁香始终安静坐在妈妈身旁,屡次用眼神示意想回家,都被妈妈装看不见忽略了。
聊着聊着,利欧妈妈提议去花园里喝咖啡,刚起身,两位女佣抬着一个装满网球的球筐经过,从餐厅侧门去到了外面的网球场上。
接着,楼梯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悠闲。
温郁香循声望去。
白球鞋踏在楼梯转角处。
走下楼的是利欧,他换了一身黑色运动衣裤,修长身形被黑色衬得更高挺。硬直的腿部线条最先映入温郁香眼里,随后,她看见了他的手,那只修长而外形完美的手,掌心正掂着一个荧光绿的网球。
荧光绿,温郁香对这颜色尤其敏感。她喜欢荧光,就像喜欢萤火虫一样。
萤火虫,身处黑暗中的人唯一的生命光源。假如,一个人只有黑夜,肯定会爱上萤火虫,而不可能爱上清晨的麻雀。
“网球?我要玩!”利欧的表姐首先扑了过去,夺过一个球拍就跑向了外面的球场,像一阵风似的。
利欧慢步走下楼梯。
小绿球在掌中与地面弹了个来回,发出很有弹性的闷响。
他的眼神掠过了他母亲。
后者顿时坐直,摆手:“别看我,我这辈子跟网球运动无缘。”
“您这辈子跟任何运动有缘吗?”
利欧妈妈叹气,转过脸,看向温郁香母女:“你们呢?去玩网球吧?咦!郁香,今天没有太阳诶,你也可以到外面走动走动。看啊,我本来是个懒人,但我都无法想象你每天窝在黑漆漆的房子里是什么感觉。你会玩网球吗?你妈妈会,可以让她教你。”
利欧眼角的余光掠过温郁香。
温郁香身体有些僵硬。
温妈妈也不是爱运动的人,但她望了望房檐外的天空,又看向女儿拒绝的表情:“是啊郁香,这种阴天没什么紫外线,走吧,是该到外面活动一下,好不容易有人可以陪你玩了。”
温妈妈起身,跟在利欧后面走出去,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起了天。
温郁香不知道利欧对妈妈说了什么,妈妈频频回头招手示意她跟上。
利欧妈妈则牵起温郁香的衣袖,也引着她往外走。
温郁香不断摆手道:“阿姨,我练琴……所以不打球的。抱歉。”
“怕什么啊,以前连傅聪也打网球的,那个年代都不见得这么小心。你看,利欧平时连水果刀都不碰,已经够注意了,但这辈子总不能只玩游泳运动吧。露水喜欢做手工,她学手风琴,还不是照常碰刀具和针线。”
温妈妈回头补充:“戴上护腕,随便打打,就当活动一下身体。”
利欧回头扫来一眼。
温郁香正对上他的目光。
利欧妈妈的声音像米糕一样黏甜,叫人很难拒绝:“对哦郁香,随便玩玩,你们练琴的人不用那么认真,但也不能整天都坐在琴房里不动。”利欧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在屋檐下的藤编吊椅上躺下来,开始放松地闭目养神。
“……”
利欧妈妈不爱运动,温郁香早就在自家阳台上发现,这位阿姨每天躺在花园摇椅上抱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棕皮本子写写画画。
温郁香跟到网球场边上,垂着双手,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利欧径直走到球网另一侧,露水和那位表姐已经等在前方了。
他们排出了顺序,最开始是那位表姐和利欧两人打球。
等待期间,温郁香坐到了下午茶桌旁,听两个长辈断断续续聊天。
她戴上一顶棒球帽,理了理自己的白长袖衫、白色中长裙与中筒袜,系好鞋带。
白色,白色,都是白色。
她天生注定穿白色,这辈子与别的色彩都没有缘分。像利欧妈妈身上那种颜色是香槟金的连衣裙,她是很难想象自己穿上是什么样子的,更别提红裙之类的了。
“钢琴哦……大概四岁开始弹到现在,我们从不管他,也不监督他练琴,都是他自己要学。”利欧妈妈说。
“这倒跟郁香一样。”温妈妈一边喝咖啡一边道,“利欧将来肯定要回去接手家业吧?钢琴大概只是爱好。”
温郁香曾听妈妈跟宋姨聊天讲到过,利欧他们家很有钱。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有钱,而是欧洲old money。
利欧妈妈垂着肩膀,把脸转了个方向,盯着坐在球场边织毛衣的女孩:“你看露水,整天玩手工、美食,哪像是对商业有丝毫兴趣?利欧的话,对很多事都无所谓,连学琴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本来我们是想把家业交给露水的,露水一口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