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有些红红的，觉得自己给了一个很糟糕的答案。
“那你呢？”
“你看过奥特曼吗？相信光，超越光，成为光！然后打倒所有怪兽，保护世界！”胡千芙双手交叉，比出十字型。
蹦蹦跳跳的，瞬间看起来像个中二小孩。
江然连忙把头偏到一旁，但还是没忍住，低低笑起来。
“真的！”胡千芙眼睛亮亮的，煞有其事道，“当我有了经天纬地之才、拔山超海之力，就可以打倒所有坏人，让世界上每个人都平平安安地生活！”
江然“嗯嗯”点头，很给面子地接着问道：“那么请问这位未来要成为奥特曼的女孩——准备怎么做呢？”
刚才的一通憋笑使得他的声线更加有磁性。
农村的冬夜里，四下寂静无比，只有少年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胡千芙收了笑容，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只有走得足够高、拥有足够大的权力，才能做到这种事情吧。”
此刻，江然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平时整天傻笑、嘻嘻哈哈惯了的女孩，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用经天纬地之才、拔山超海之力，打倒坏人、保护世界，让每个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也许这是每个小孩都悄悄做过的英雄梦，但是眼前这个已经十六岁的少女，依然认真地把它立为理想目标。
笑容里满是天真和烂漫，可行为上却一直严肃且庄重。
江然想起她伏案学习、上下求索的每一个瞬间，原来这就是支撑着她的梦想吗。
这种梦想的力量甚至可以让一个活跃到停不下来的人压下性子，安安静静地在几平方米的小天地连坐十几个小时，一坐就是几十天。
而自己呢？
自己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理想，甚至连梦想的能力也没有。
他似乎只会上课、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然后考试、放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像一个只会执行程序和命令的机器人。
江然看向胡千芙，她只露一张侧脸。
小巧的鼻头向上扬着，平日里看着只是精致可爱，现在看来竟还透着一些隐隐的倔强。
这种情绪，乍一看与她有些违和，可是细细想来，却又和谐得宛若一体。
江然忽然很惭愧，又很失落。
心里像有一颗大石头一般，拽着他直直地落下，一瞬间低到了尘埃里。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眼前这个闪闪发光的少女，看起来近在咫尺，以为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溪的距离，夏天一到、水一干涸，就可以轻松地跨到她的身边；
而此刻，那条小溪突然变成了一片水天相接的汪洋，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跨过去了，那份对夏天的侥幸的期待也没有了。
他是忘记被拥抱的小孩，总待在被别人遗忘的角落。
她被这个世界爱着，也不遗余力地爱着这个世界。
他只能隔着那片大海，远远地望着对岸的她。
只能待在原地守望，期待她闲下来的时候、不忙的时候，能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像现在这样笑一笑、冲他打个招呼。
“你真厉害。”江然低下头，声音轻轻的。
胡千芙懵了，问道：“什……什么意思？”
他又摇摇头，脸上挂着一点苦涩又无奈的笑：“没什么。”
*
临走前，胡千芙突然扯扯他，道说：“江然，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但是我总感觉你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但是你平时又不怎么爱说话……咳咳，总之，作为朋友，我其实也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的。”
江然呆住了。
还没等江然反应过来，胡千芙又笑着跳着跑走了。
“拜拜！开学见！”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很安静。
江瑞元年纪小，早就撑不住了，他正安心地窝在妈妈怀抱里呼呼大睡。
章阿姨也忍不住有些犯困，连连打着哈欠。
江然却丝毫没有睡意。
回到家中，他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的一片黑暗，出神地想着今晚发生的种种，却一时理不清楚心中已经乱成一团的情绪。
此时，手机微微震动了两下。
江然点开一看，是江父发来的信息：
“然然，我明白其他的东西我没办法强求你，只是希望你还能把我当成你的爸爸。”
江然疲惫地闭上双眼。
不知道自己欲往何处，也不清楚自己归向何方，更想不明白自己朦朦胧胧、患得患失的情绪从何而来。
为什么自己眼前的每一步，都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