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嫒关心地望着楚媞,问道:“嫂嫂,汝身子可有不适?”
楚媞抬起头来,顶着两个黑眼圈,“是啊,我现在哪儿哪儿都不适。公主啊,麻烦告诉你王兄,人要是长期缺眠,真的会噶的!”她焦躁地揉乱了长发,“先前是失眠睡不着,现在是睡不够!我还不想噶啊!”
“嫂嫂,‘噶’,是何意思?”
嬴嫒一脸认真求教的神情。
楚媞一时语塞,“噶?就是,就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她说着,挺直腰板做了两个拉伸运动。
为了让情绪平稳,楚媞转身趴在窗边,漫无目的眺望风景。
骊山虽不如泰山高峻,却是一方宝地。它见证了历史兴衰,屹立于三秦大地,亦存留在纸墨之间。骊山山形似马,幽静繁茂,郁郁葱葱。骊山之阳,乃是盛产美玉的蓝田。骊山之阴,则是产金之地。
骊山离咸阳城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但是风景别样。
楚媞将身子往外探了一些,半个脑袋快要伸出去的时候,却被一把推了回去。
她不悦地瞪过去,却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楚媞立刻笑眯眯地道:“君上,您这身骑装真帅!”
嬴政身着黑色窄袖短衣,脚蹬一双短靿靴,正骑着一匹乌骓马。身旁有几人拥簇着,离他最近的,是蒙恬。
听了这直白的阿谀之词,嬴政脸上未见什么喜悦神色。他回头对骑马紧跟在后面的蒙恬蒙毅道:“今日秋猎,不谈君臣尊卑,只论骑术造诣。吾等比试一番,赢者,乃是真英雄。”
“诺!”二人齐声应下。
马儿嘶啸,旌旗熠耀。马背上的少年郎们肆意自由,策马向林中奔去。
楚媞看着绝尘而去的几匹马,忽然有些感慨。创造历史的大人物,曾经也是追风少年呐。
马车行至骊山行宫时,日色已是正午。
骊山行宫坐落于山间幽境之中,建筑宏伟精美,四周有宫墙围绕。园中则有水榭歌台、九曲回廊,桂花已经落了大半,枝叶却依旧茂盛,旁有一个菊圃。正是菊花盛开之时,菊圃中一片姹紫嫣红。
不同于气氛庄严的咸阳宫城,骊山行宫多了几分娴静温婉。这苍翠的青山,让人可以好好喘口气。
嬴嫒邀楚媞同住。
实在是盛情难却,楚媞拎着行囊,随嬴嫒住进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中。
小院上下已洒扫干净,宫人迎候在院门外。西北角落里有一株木芙蓉。灼灼鲜艳的一树花,倒是衬得远山绿意层叠。恍惚之中,如处春日花丛中。
嬴嫒身着一袭靛青长裙,此时就跪坐在木芙蓉树下的软席上。美人美景,真可谓相得益彰。
“嫂嫂,”嬴嫒眨了眨眼看向楚媞,“这随行秋狝者,独嫂嫂一人哦。”
楚媞眼角抽搐了一下,面上却是垂眸浅笑,摆出矫揉造作的害羞模样,“有幸得享如此殊荣,妾自然是暗自心喜。”
她还是智力不行,始终想不明白秦王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独将她带来骊山,哪儿是什么“殊荣”,分明是将她架在火上炙烤。若是再如此折腾一两次,恐怕她得多防几道暗箭了。
楚媞小心酝酿措辞,问道:“公主觉得,咸阳宫城的防御,如何?”
“嫂嫂为何问此问题?”
“吾只是好奇而已。”
嬴嫒想也不想,道:“咸阳宫城的防御,应是牢不可破的。”
“若是有心人欲潜入宫城,胜算有几分?”
嬴嫒眉头一蹙,眼中防备渐起,“嫂嫂可是知道何事?”
楚媞摇头似拨浪鼓。
忽有敲门声传入,随侍的宫人打开院门,进来的人是巽羽。
嬴嫒抬头问道:“宦者令为何事来?”
巽羽拱手行礼后道:“君上有言,午膳后,请二位一同前去看造俑。”
“造俑?”楚媞惊喜地站起身,意识到不合适后,便又坐了下来。
“嫂嫂似乎很有兴趣?”
楚媞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语气平淡道:“蓬莱没有‘造俑’之事,故而有些好奇。”
嬴嫒忽然好奇道:“蓬莱之人,寿命是否也异于常人?”
楚媞想了想道:“神仙于世,便如天边云、林间树。早已于天地化为一体,何谈生死。至于我,反正一时应该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