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两头跑。我羡慕于她独当一面的能力(这正是我所缺乏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敬重之情。
日子到了列娜老师下葬的那天。天很阴,但没有下雨。正如阿尼亚没有哭。或许她的泪早已在心里流干了吧。
安东诺夫先生刚刚做完手术,但还是执意要参加女儿的葬礼。他坐着轮椅被安东诺夫太太推着来到现场。阿尼亚怕他着凉把外套给了他,自己冻的直打喷嚏。我去车里给她取衣服,路过停车场时瞥见了科斯杰科的车。不过车里没有坐人,所以我没办法判断来的是否为他本人。等我抱着大衣回去的时候那车不见了踪影。但由于怕给阿尼亚添堵,我回到伙伴中间后便什么都没说。
随着装有列娜老师骨灰的盒子被送入坟墓,难熬的八月结束了。
九月伊始我们便听闻科斯杰科不仅免除了牢狱之灾还升了官。这下子我们都认定科斯杰科做了对不起列娜老师的事情。不然他怎么偏偏那么凑巧成了得益者还不敢和我们联系?
起初阿尼亚还能帮科斯杰科说几句好话,觉得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当她跑去联邦安全局当面质问过他后便彻底失望了。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只知道阿尼亚回来后对着科斯杰科又是咒骂又是哭泣,还发誓她一定会把她姐姐的死调查个水落石出。
在愤怒的驱使下,她决定揭露联邦安全局的黑暗和贪.腐。我们劝她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这无异于和zheng府作对。但阿尼亚表示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科斯杰科身败名裂,随即一头扎入到调查中去了。据说是和某个报社达成了合作。瞧她那充满干劲的模样,我觉得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再失去一位朋友了。可我也不想看到她在仇恨中度日。人的心里能塞下的东西其实很少,恨多了,爱就挤不进去了。
廖沙和娜思佳本想去乌克兰定居,但他们和我一样放心不下阿尼亚便留在了莫斯科。他们在体育场旁边租了一间小公寓,很破很吵,但胜在交通便利。
在结束了一个简单的乔迁派对后廖沙醉醺醺地揽过我的肩膀:果沙,爷们一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着娜思佳?
我看了一眼娜思佳。她似乎也有点尴尬,毕竟我们之前有过一段。当然,那些早就是过去式了,倒是廖沙还耿耿于怀。要是放在以往,我肯定会反唇相讥,嘲讽他没信心给娜思佳幸福才会揪着我这位前男友不放。可现在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没了跟他吵架的欲望。
“看什么呢?听清楚了,那是我女朋友——”廖沙凑到我耳边大喊,震耳欲聋。
“嘿!别欺负他。”
阿尼亚厉声道,把我护到她身后。
廖沙吊儿郎当地看看我又看看阿尼亚,嘴一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娜思佳向我投来略显歉意的眼神,拖拽着廖沙进了卧室。
客厅里安静下来。我小声对阿尼亚道了谢。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她突然开口:果沙,你以后想做什么?
迎着她温柔的眼眸,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能感到我的面颊发烫,脸像发烧似的红。
“果沙,你有在听吗?”
我回过神来,茫然无措地摇摇头。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我父亲的羽翼下,走着他安排好的路。如今脱离了父亲的我像断了线的风筝。大风将把我刮往何处?我不知道。
我去了一趟这个世界的父亲开的花店。我到的时候他正半蹲着身子在店门口给花浇水。看见有人来了,他抬头笑呵呵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忙他自己的事儿了。我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怨恨。我恨他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恨他不修边幅的模样,更恨他为什么只是个平庸的花匠。
记忆中的父亲永远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鬓角胡须都精心剃过,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就连他身上古龙香水刺鼻的味道如今我都开始怀念了。
我在离花店不远的街口颓丧地坐了好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朋友失踪了一个,剩余三个都有各自的生活:廖沙和娜思佳已经有了属于他们的爱巢。阿尼亚全身心地投入到针对科斯杰科的调查中我不好打扰。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该用什么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我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行走于莫斯科萧索的街道。从黄昏到深夜,奇妙的是我并不觉得累。绝望喂饱了我饥渴的灵魂。我只是不停地走着,任由冰冷的夜风刮的脸生疼。偶有一辆豪华超跑呼啸而过,只留下一串难闻的尾气。我紧紧盯着跑车消失于视线,嫉妒又忿忿地想象着要是坐在里面的人是我该多好!
天蒙蒙亮,我醒了。发现自己和着外套睡在大街上。不远处躺着一个抱着伏特加酩酊大醉的酒鬼。
“嘿!新来的?早上好。”一个邋遢的流浪汉路过朝我露出一排不规整的黄牙。
血液直冲头顶,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神经一跳一跳的疼。在羞耻心的作祟下我哆嗦着开口,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艰难吐出不成句的话,“不,我不是……我跟你、和你不一样!”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