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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皇家空军第四十一中队在七月至十月的战斗中,四十九名飞行员中有十人阵亡、十二人负伤,伤亡率达百分之四十四。
四零年的冬天到了,英格兰的天气多阴沉。厚厚的云层成了天然的屏障,德国人袭击的频率明显降低了。
詹姆·波特很高兴看到自己的伙伴西里斯·布莱克痊愈归来。此时的詹姆已经是拥有六架击落数的王牌飞行员了。要知道,在九个月前,他和西里斯还是两个在教授讲课时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叛逆大学生呢。
西里斯在养伤的两个月里接受了军方的背景调查。他们把他的家谱翻了个底掉,连他嫁到法国的表姐贝拉特里克斯、嫁到美国的姑姑柳克丽霞都给翻出来了。在再三确认了他不是德国间谍(“德国人不会傻到给我们白送一个这么好的飞行员。”穆迪中校语)后,又考虑到目前皇家空军巨大的飞行员缺口,他在伤愈后又被送回到了原部队。
西里斯在归队前去乡下看望了表姐安多米达一家。小朵拉看到他出现很高兴,奶声奶气地和他汇报着最近的生活:
“西里斯哥哥,你看!我把头发剪短了。妈妈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肥皂呢!”
因为德国人在大西洋神出鬼没的潜艇,现在英国物资短缺,开始实行配给制。
“佩妮姐姐认识好多种花呢!她可厉害了!”
佩妮·伊万斯是詹姆女友莉莉的妹妹,几个月前被唐克斯一家收养,来到英国。
“爸爸和你一样,也报名参军了!你们都是我心中的英雄!”小朵拉一脸崇拜地看着西里斯。
在目前的状况下,七岁的朵拉仍然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还要归功于她头顶上的安多米达与佩妮。
“佩妮这孩子确实不错,”安多米达对西里斯说,“朵拉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她总是对朵拉很有耐心。”
安多米达不知道,笨拙的佩妮在一开始并不明白该如何当一名姐姐。她只是在模仿她记忆中的姐姐,莉莉。
莉莉会把好吃的东西让给她,莉莉会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莉莉会保护她。在所有人眼中,莉莉都是那么的好。
短短三个月,佩妮长大了。
西里斯将在唐克斯家的见闻告诉詹姆,往日活跃的詹姆听到这些却沉默了。他坐在木板床上,将胳膊撑在腿上,抱住了脑袋。
“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詹姆盯着地面直发呆,一点也没有扑向敌机时的敏捷果断。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但因为那是敌人的鲜血,所以他上了报纸、成了英雄。
“我们没有选择,”西里斯说,感觉嗓子发干,“但事情不会更糟了。”
说实话,西里斯心里隐隐害怕这恐怕不是实话,但他逃避着可能的真相。四年前,柏林奥运会前夕,詹姆和西里斯从正在抓捕罗姆人的党卫军手下救了一个小女孩,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他们在监狱里待了几天,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事,至今仍是他们的噩梦。
詹姆深吸了口气,站起来。
“别说这些了,大脚板,“詹姆装作无事地笑笑,刻意隐瞒了点什么,”我好不容易申请下来三天假期,这周末可以回家了!”
“真不赖,”西里斯捶了他一下,就像他们从前在学校那样,“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望他们。记得代我向他们问好。”
“没问题。”
詹姆不会想到,他永远也无法实现这个承诺了。
波特家族是一个古老富裕的家族。他们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完成了从手工作坊主到工厂主的转变;十九世纪末,詹姆的祖父亨利将目光放在刚刚出现的汽车上,发动机的生意使家族的财富翻了好几倍。
到了詹姆的父亲弗利蒙这一代,事情完全变了样。弗利蒙无心轰轰响的汽车发动机,在亨利去世后没几年就把他引以为傲的发动机工厂高价卖出,成了一名四处漂泊的记者。二十多年前,他在美国纽约认识了詹姆的母亲尤菲米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但久久无子。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尤菲米娅怀上了詹姆。
一九二零年三月二十七日,詹姆·弗利蒙·波特和他的父亲一样,出生在英国考文垂。后来,他在考文垂度过了十一年幸福快乐的时光。
他的父亲弗利蒙是个热情开朗的人,总喜欢邀请亲朋好友来家中聚会;他的母亲尤菲米娅既温柔又开明,只有在管丈夫喝酒这件事上严厉得要命。弗利蒙很喜欢吐槽英国政府干的各种蠢事,尤菲米娅则很爱叨叨自己丈夫干的各种蠢事。
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十四日晚,德国空军执行“月光奏鸣曲”计划,对考文垂进行轰炸。他们在第一波袭击中投下高爆炸弹,摧毁了公用基础设施;随后以高爆炸弹与□□组合交替轰炸。大火迅速蔓延,很快横扫全城。
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十五日,詹姆·波特回到家乡,迎接他的是一片被烧焦的废墟。
接下来的每一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