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提早得到了消息,但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她。毕竟,沃尔布加对纳粹的狂热大家有目共睹,没人想进达豪。
沃尔布加的眼泪感动了雷古勒斯,让他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他越过沃尔布加的肩头去看菲利西娅,看到她的脸上带着微笑,让他一如既往地感到安心。
“我听说你已经打下来一架英国佬的飞机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沃尔布加在这时满意地说,“那些该死的英国佬……对,快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雷古勒斯脸上的笑变得有点勉强了。他发誓要将穿着英军军服的西里斯、那次迫降与他在最后一刻偏移的枪口埋藏在记忆最深处,他不想再被人提醒他在半年前曾经做过什么……
“部队里有纪律。”他干巴巴地说。
沃尔布加责怪了他几句,继续絮叨着,像是终于能逮到一个听她说话的人。出于礼貌,雷古勒斯没有打断她,只是眼神越发频繁地飘向菲利西娅。
菲利西娅半低着头,没有看他。她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但雷古勒斯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正如几年前他在夏洛滕堡宫旁咖啡馆的感觉。
似乎,菲利西娅永远都是笑着的。但这不可能。
雷古勒斯深深依恋着那个将他从冰天雪地带回家的、在他心中纯净美好的菲利西娅,几乎是下意识地逃避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她的眼泪不可能是假的,他对自己说。
沃尔布加继续夹在这对小情侣之间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她才不会在乎雷古勒斯第二天就要归队、和菲利西娅独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呢。
“你对元首与祖国的忠诚支撑着你完成了别人不可能完成的事!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沃尔布加说。
这话听上去没错。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在雷古勒斯想尽力遗忘的角落,一丝裂痕产生了:
他狼狈羞愧地意识到,真正将他带回家的不是元首和他的宏图伟略,而是他柔弱的未婚妻菲利西娅。他在切身感受过寒冷、饥饿、黑暗与孤独后明白,空泛的口号与大道理是最无用的东西。
海狮计划搁浅,德意志帝国无往不胜的军队没能攻下大不列颠的土地,元首没有兑现对将士们的承诺。帝国的骑士并非不可战胜。但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人们的记忆像是装在啤酒桶里的酒水,只有在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才会夹杂着仇恨奔腾而出。没有人在意它们会装进谁的杯子里。
和大多数人一样,雷古勒斯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从西边转移到东边。英国佬固然讨厌,但相较之下被划分为劣等种族的斯拉夫人似乎更加可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更加优秀的雅利安人应该拥有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
很多年后,有德国人这样说:“……斯大林在苏德战争爆发之前已经制定了先发制人进攻德国的计划,只不过是德国先动手了两个多星期。”
四一年六月初,雷古勒斯回到了原先的部队。第三战斗机联队第二大队此时已从法国调回,驻扎在帝国东部的布雷斯劳(Breslau,今波兰境内,名为弗洛兹瓦卡)。雷古勒斯接受了几天的换装训练,战斗机从Bf 109E换成了Bf 109F。这一次,他依然给心爱的战斗机命名为“菲尔”。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早四点四十五分,德军集结约二百六十万人,进军苏联,行动代号“巴巴罗萨”。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苏德战争由此拉开序幕。
“等着我。”雷古勒斯在给菲利西娅的信中平静地写道,言语间已然没有了一年之前对战争的狂热向往。
此时,德军少尉飞行员雷古勒斯·冯·施瓦岑堡二十岁,拥有一架击落数;距离战争结束还有三年零十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