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赵姑娘觉得呢?”
赵菩因呆愣了一会儿,才吞下惊异回身。
她低头,凝神于杯中。
“公子方才所言,可有凭据?”
“为何你父亲自你母亲死后就不让你回杜家,而你外祖也都不派人来见见你,这么多年了,赵姑娘从来不曾起过疑心吗?我的人脉不少,随便问问,就打听到了一些故事。”
深碧色的茶水通透,映出她略带忧虑的双眼。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骤然回忆往事,那些曾经随意放下的不解与奇怪,这才惊觉似乎都有些不对。尤其是她到永济之后,就算她来此目的不纯,可永州这么近的地方,外祖父的确连一封书信都未曾送来。
想起离家之前继母的嫌弃的讥讽,“菩因啊,一个人去了外地好好照顾自己,别想着杜家了,你以为杜家会来帮你?省省吧,不是谁家都像我们一样,供着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偈子的。”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过得如此艰辛,为何杜家从来不帮她?即使母亲生前的确做了不好的事,可她,始终是杜家的孩子。
是怕她?还是恨她?
应栖已察觉到了赵菩因的动摇:“赵姑娘,机会已交予你,但夜深了,天边似乎已经霹雷,该下大雨了,我还有要事。”
她听得出催促的意思,只是想起那人:“可是,公子如此慧心之人,猜不出来吗?”
墙外久久没有回应,赵菩因蜷缩手指,这世上本就没有密不透风的网,也没有能被藏在家的事。而且她被净空打晕也算是遭了罪,就算是抵消好了,她们两人互不相欠。
“你就当是……在听一个话本吧。”
应栖人勾唇浅笑。自然不是猜不出,但他仍然需要一个因果。
杯中茶叶随水轻晃,沉沉之绿,仿佛又到了那一年的春天。
“一年前的春末,有人来找我……”
风吹三月,吴川的春景甚美。
只是赵家在乱花中迷了眼。
她那自命情痴,为继室恪守夫道十余年的父亲,在溶溶春光里,终于再次如同发情的公猫一般,不知看中了哪家青楼的哪位姑娘,夜夜宿在外头,迟迟不愿归来。
而她那素来有解语花之称的继母怎能如她母亲一般,放下脸面,去青楼逮人?只能整日在院中破口咒骂。
很不幸,她的院子离得近。
赵菩因掏了掏耳朵,从秋千上跳下来。
身边守着的婢女见了,赶忙走来,想要拦住她。
“怎么,怕我去找她,”赵菩因觉得好笑,“我哪有这闲工夫,听说花溪街那块开了一家新的胭脂坊,你们陪我去看看。”
花溪街很热闹,胭脂坊人很多。赵菩因面无表情,躲开了想要与她套近乎的别家姑娘。
“嘁,那和尚都死了,她还把自己当回事呢。”
“就是,看赵家老爷的态度,有她没她照样不过得蒸蒸日上?”
赵菩因懒得与她们争辩,装作未听见,拽住身边的婢女:“你们在这里排队,轮到了有什么买什么,我先回了。”
婢女被她推进人群里,人挤人,根本走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走远。
赵菩因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躲在吴江的拱桥洞下。
这里很好,隐蔽,安静。
她抱着膝蹲坐在石头上,看潺潺流水,看新燕低飞。
她想了很多。
娘亲自从见过缘安后,就把事情告知了家人。记着大师教诲,让人不要外传。她的出生印证了半句佛偈,娘亲将此作为圣言,自她识字起就开始与她说那几句残语。
可惜执念太深,终究伤了自己。
她那端庄大方的娘亲,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得了心病,药石无医,竟然为了遥不可及的尊荣疏远了所有人。只因母亲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她。
尚且年幼时,多情的父亲会顾忌缘安的佛偈,会忌惮显赫的杜家,会记得发疯的发妻。
后来,杜家一夜衰落,母亲去世,而赵家依旧是赵家。即使纵容继室苛待这个女儿,也不会对赵家有任何的损害。
所以,那偈子仿佛一个笑话,她这般活着,又与家破人亡有何分别。
而罪魁祸首,就是那该死的佛偈。
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日子过得舒坦些,她也有了未来的打算,她们又为何要旧事重提?
苏家夫人和女儿,明明并不熟稔,却在永济传出静莲住持会现身时,在母亲病逝的十几年后,开始来看她,与她提及二十年前的佛偈。
她奇怪,就算酉城与吴川离得不远,她们怎么常来,路费不贵吗,来去不辛苦吗?
这些年,别的本身没学到,与继母的虚与委蛇里,心眼子倒是学了不少,也结交了许多来去自在的友人。所以,她多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兜兜转转之下让他们帮她找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