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除了适合杀人，告别，也永远适合久别相见。
身边的人睡得极好，偶尔轻哼几句呓语，含糊不清，丝毫没有察觉房门曾经打开过。
屋外看守的人只觉得眼前似有风动，定睛一看，只有虚虚浮浮的大雨。
夜空中，残月藏匿于黑云之后。
天幕下，身着竹月长裙的姑娘周身阻隔大雨，无色的雨珠渐明渐灭，犹如穿戴斗笠与蓑衣。
走出别院时，手中多了一盏不曾点燃的白灯笼。
她提着灯笼，信步走在漆黑的路上。每一步落下，雨珠都会散开，鞋底并沾染湿意与黄泥，后方的脚印被雨水覆盖吞噬。
禅房的门上依然有锁。
她轻笑，如此慌张之下，还能记得锁门。微微抬手，将灯笼稳稳悬于门梁之上，指尖按住铁锁，锁眼打开……
房内烟火弥漫，黄符飞扬。小小的瓷碗里盛了一层浅浅的血，而一旁侧身倒地的和尚，手掌划破，不知生死。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静坐默念咒言的人被打断，睁眼回身，虚弱道：“是谁？”
“师父，是我，净空。”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日不要来打搅为师吗？赶紧回吧。”
“师父，弟子只是有要事相告，屋外风雨大，师父里面移开门闩，让弟子进去吧……”
静莲自然知道屋外的景象。
云层低压，闪着金线，却迟迟不落下。
“回吧净空，有什么事明早再来。”
“可是师父，弟子前来是想与您说，吴施主病了，来了一位新的小施主，不知是否有佛缘。”净空压低嗓子。
“你先斩后奏，安排好了才告知于我？”静莲不免有些气了，好个净空，真把自己的当主人，低头看了自己，又看了昏死的小和尚，“多大了？长得机灵不？家中还有谁？”
“好像不到二十，挺机灵的，家中只有一位老人，是个虔诚向佛的好姑娘。”净空并不知道静莲问这些做什么，不过倒是真像师父能说出的话，假模假样的，还真当自己是活佛了。
年纪还小，算是孤儿，挺好，挺好，若是还能再夺一双眼魂，岂不妙哉。今日本就是二十年的最后一日了，只要过了今日，他掐指算着时辰，还来得及。
“为师知道了，你回吧。”
“师父，您不想现在见见她吗？”
“什么？”
“大师好，我叫燕商，跟净空师父见您。”轻柔的女声响起，让屋内的静莲吓了一跳，“你疯了，你带她过来做什么！”
“我以为，”净空有些委屈，“这样师父就不用跑一趟了，毕竟，师父还不能见人不是吗？小施主心善，她尊敬师父，来看看您，也顺便为她的爷爷求点祝福。”
罢了罢了，他的确还不能离开：“你们先等等。”
屋内突然静了，又乱起来，似乎有什么被打开又关上。
净空耐着性子等到房门从内推开，带着湿意走了进去。
“人呢？”静莲应该累了，或许老了就是如此，弓着身子，朝净空身边看。
“什么人，没有人，只有我。”净空却躲开他，看了这禅房一周。他已经，很久没有进来了，也很久没有正眼见过静莲了。这老和尚，真是把自己养得和肥猪一样。
“你耍我？”
净空不急不缓问道：“师父方才在做什么？”
屋内还有黄符燃烧后的气息，甚至还有血腥味，浓烈黏腻。
果然是他的好好弟子，用这种把戏来骗他，果然不能心急，一心急就容易中计。静莲压着怒火：“沐浴焚香，参禅悟理罢了。”
“禅理？师父不如教教弟子？弟子掌管佛寺这么多年，佛法一直未能有长进，倒是落后净明师弟许多了，这说出去，连为香客讲经都差点说出不来，这不是闹了笑话吗？”
静莲看他左顾而又言它，眯着小眼睛盯着净空看了许久，慢慢琢磨出了他的意思。这小子，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模样。
依旧好妒。
他也不要人了，过了今日，他可以亲自去看，摆手催他：“没什么好说的净空，你年纪不够，根基不稳，还不到时候，回去吧。”
听他如此，净空果然转身，却是关上了房门，卡上了门闩。再回身靠近时，半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神情：“我看师父的脸色和动作，不是很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忙着学缘安大师的佛法真谛以致于操劳坏了？”
静莲听他说完，便知道了他过来是要什么。
本就身体虚弱，不能站得太久，他背着手慢慢走到蒲团边坐定。他太了解净空了，并不怕他，闭上眼：“你这又是做什么，为师只是年纪大了而已，若是担心为师身体，不如早点离开，好让你师父早点休息。”
净空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当年缘安敷衍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