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了二十年的法号,让那团黑影逐渐停下动作。
他知道,她能看见他,甚至控制他。
死了二十年的缘安依旧是当年风华的模样,半眯着的眼瞬间凌厉,他看不见斗笠下的面容:“你是谁?”
“哦?”很轻佻的回话,“不认得我了?净空不是刚向你介绍了我吗?”那个机灵的,可怜的小施主呀。
燕商抬眼轻扫这张脸,厌恶地扯了扯嘴角:“即使死了,也让人作呕,可怜静莲住持,被你折腾成这样。”
“静莲住持收留你的时候,知不知道你的歹毒心肠?”
都说相由心生,即使是魂体,眼珠倒是依旧清澈悲悯,看来新得的眼魂极合心意。而住持,被夺身躯,慈悲佛心却供他活了这么久。要不是漏尽钟鸣,缘安的力量开始溢出,也不会让快被磋磨殆尽的残魂得了时机。
万事到头,终有因果。
静莲、静莲、静莲……
刚被他那蠢货徒儿背叛,如今又来了一个。他动弹不得,却也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位姑娘既然知道我是谁,又能困住我,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不然你我联手,各取所需?”缘安先退让一步,尽快谋得脱身。
“怎么,拿我当净空哄骗?”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竟然将她当做净空,真是倍感荣幸呢,缘安!
可惜可惜,她虽然不是净空,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大师就是大师,不如说来听听,手里的筹码够不够格?”燕商捏住头上的斗笠,瞬息之间,化作薄薄的雾气消散。被挡住的脸庞显露出来。
房内只有一盏烛灯,映出门前之人的模样。
年轻,稚嫩,还天真。
原来,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一个能禁锢住他的小姑娘,而已。
即使是魂体,缘安也在受到法术的反噬。
能感觉到魂体的松裂,似乎快要游离。眼神阴毒起来,可他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听之任之。
缘安努力牵动脸皮,试图露出尊敬的、和善的笑容:“看姑娘面相,想来往日不顺,贫僧有银子,有地契,都可给您。或者,或者等到法会,贫僧也能送姑娘一句佛偈,保证,保证姑娘今后顺风顺水。”
她淡淡反驳:“佛祖不是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吗?如此滥用神通,佛祖不会怪罪你吗?”
“还是因为他们会保佑你吗?”她仰起头,看向那座金身如来,“可惜,他们好像不想护你。”
半路而来的缘安,根本不是和尚的缘安,佛祖怎么会庇佑你,他真正想要庇护的,留存一线生机的从来不是你!
不然,她怎么可以进来。
“姑娘慎言!佛祖自会保佑贫僧。”缘安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力量又在流失,只能压住心中的怒意。
“呵,没兴趣。”
燕商无视缘安,挥手将他禁言。而后径直走到柜子前,将里面的人拖了出来。
果然不是净明……那她得想想怎么办了,死就没有必要,当个棋子吧。
她无声轻笑,在他脖颈轻点两下,如死尸一般,毫无声息,被她拎起,丢至门口。
随着人昏死,缘安残留的牵引也断了。孽力反噬,法力尽失,魂体缥缈不定。
缘安瞪大眼珠,口不能言,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姑娘。随后是不甘、怨怒、恶毒。
而罪魁祸首完全无所谓,打了个响指,缘安禁锢全失,栽倒下来。
他想去抓散去的力量:“你、你不是要与我联手吗,为何,为何要破坏我的好事!”
“我有同意吗?我可没有净空那么愚蠢,不过,难得今夜的目的一致。”
她走到缘安身前,居高临下:“缘安大师,许久未见了,不知大师是否能忆起故人?”
“我有时候也会想,这缘安也不知道是你的第几个器皿了吧,你可真的是,祸害千年。”
只是轻轻一挥手,桌上火熄符落,房门与木窗一瞬死死卡住。与此同时,一股无名的力量又将他钉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
缘安抬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哦,来得匆忙,脸忘变了,算了,我亲爱的厉鬼姐姐,”听起来甚是失望,脸上却带着苍白的兴奋,“你亲自来吧。”
萎靡的魂听着她的话,不知道为何,恐惧蔓延:“你、你在说什么?”
她没回话,背后的影子逐渐膨胀,分裂出另一个纯黑如墨的人影。
缘安身子一软,他看见了。鬼也分三六九等,颜色越深,越可怕,越狠毒。
不顾自己的损伤,想撕开这无形的牢笼,却逃不了。
他想闭眼。
即使自己也人不人,鬼不鬼,却对同类,更强大的同类,恐惧且排斥。
不见即不真,不真即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