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苍穹之上,弯月如钩。
天边的那道皎月,在今日看来却甚是晃亮。银白色的月光静悄悄的落下树上,树林中间那些被人故意砍断的树枝,断口处也被染上了丝丝光泽。
这入了夜的深宫,到底和白天不一样啊。
如果称说,那白日里还有生机,是有绚丽的光景。那这深夜,肉眼能看见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院中落下的那些白光,四周都仿佛萦绕着一层素净和萧凉的寒意。
夜色渐浓,宫里到处黑暗,唯有这梧桐宫中。
那足够小人高的蜡烛还燃着,一室恍惚可又明亮。内房的寝屋门前,从房梁上垂下来的帷幔映出后边那朦胧半透的迷离。旁边的香炉鼎中,温馨的果木香味还在房间里飘荡,柔和的香气,在进入鼻尖时,倒生出让人慵懒的倦怠之意。
这梧桐宫还是先帝皇后住的地方。
清风明月照华堂,家有梧桐落凤凰。
可从先帝病逝,皇后日夜哀思,难抵心中悲痛,她的身子骨也越发虚弱了。昨日还是能起来走两步的,只到今夜,她先昏沉的在床上睡了一日,呼吸越来越浅,好不容易有点精神醒来,刚撑开眼睛,却发觉连正常的呼吸都变得难受。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抽走,这不像是伤心过度,或者遭风寒难受的征兆,更像是被人下药,或者中蛊。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在抢走她仅剩下的精气还有力量,直到要把人啃食殆尽,全都掏空为止。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将命不久矣,皇后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她靠起来,抓住在旁边给她擦拭手臂的宫女道:“去把琏王还有绍学士喊来”
宫女低下头,小声回答:“娘娘,夜深了,宫门已经落锁,琏王殿下和绍学士怕不能进宫里来”
皇后将头靠在旁边的木栏上,她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也浅,“拿着本宫的令牌,召他们进来”
“娘娘实在夜深了,奴婢给您擦完手,就尽早歇息吧”宫女回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就算皇后有因为病弱而产生的反应迟缓,可现在的她也应该清醒了。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她将自己的手臂从宫女的手里抽来,还把头挪过去,想看清楚这宫女的眉眼还有长相,心中升起忐忑,她要知道这宫女是不是自己宫里的。
只是她努力地去挤拢眼睛,也看不清前面。
从来明亮的梧桐宫今日却有些昏暗,只点了少数的几支立烛,其他在桌上的烛台也仅着燃了半边。宫女脸上,有些地方被帷幔的黑影挡住,她看不仔细。
就因为这看不清楚,她怀疑害怕,些颤抖的声音对向那宫女道:“你头抬起来”
宫女听见她的话,却没有照办。
皇后心里的恐惧感更深,她把手拍在床上,大声喊着:“头抬起来,本宫让你把头抬起来!!”
“这般深夜,母后如此大喊是为了什么”慕容焉推门进来。
挡拒在门外,那股凛冽的寒风也随他一起入室。冷风吹起帷幔,皇后看见他走来的身影。
已经深夜,没有传召,哪怕是平常伺候的宫人们也不敢随意的就进到皇后宫中。而他不止进来,更没有宫女过去拦他,打开的门口那,更是没有在守夜值班的侍卫。皇后立马就明白这是怎么一遭事情了,自己的身体急转直下,又突然病重,看来这一切都和他脱不开关系。
可是现在才想到的,又有何用呢。
看见他打开帷幔,走来自己的床榻前。
看着站在面前的慕容焉,他脸上的那副玩乐姿态。身着黑色的夜行衣,束高的长发被风吹了凌乱,好似从黑暗里爬出来的鬼魅修罗,周身的阴暗可怖,皇后的身体颤了两下,又往后缩,吃力地将被子拉来盖好,直到身上没有那股发凉的寒意了,这才敢与他对视。
皇后愤怒地指向他道:“是你”
“母后这说的什么话呢,儿臣不过是在青居殿中给父皇守夜,听见母后这里传出喊声了,一时情急,所以才过来的”慕容焉道。
“你胡说”皇后戳穿他虚伪的谎话,“本宫才喊你便着急进来,你分明就是在门前窥伺本宫,不,你是在监视本宫”
“就算监视,那也是儿臣关心母后啊”慕容焉应下,踏步走来,“母后的身子越来越弱,儿臣担心母后不多日就要去陪伴父皇了”
皇后看到他眼中逐渐升高的狠戾,心里闪过些害怕。她想要躲开,再继续的后退,可是刚才起来往后的动作,已经将她身上还剩有的力气全都耗尽。
她只能用手掌上的力量去撑高身体,堪堪躺坐在那,略微狼狈的等着慕容焉的宰割。
“是你?”皇后错愕,她傻眼看着慕容焉。陛下当时的情况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也是日复一日的咳疾,身体逐渐虚弱,直到身上的全部力气都被耗尽了,侍医也没有查出任何病症。
只是她不敢相信,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怎么说也是他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