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唐大哥先前同我说,顾帅同他都是曾极力反对‘帝星’之说的,谢清既是司礼监的正四品职,当年也应该是参与过“帝星”的预言的,为何顾帅还同他交好?”
吴振说:“我托人查了一下先帝在位时司礼监的值录存档,光祐二十五年谢清外调出京一直到你出生后才得以升迁回京。”
“这么巧?”
“还有更巧的,光祐三十一年顾帅出事时他也恰好不在京中,但之后亲口污蔑顾帅的司礼监主丞陆云之突然消失,你后面追查旧案从他夫人手中拿到得证词是关键得一环。还有岁平二年,当时满朝文武为了保你已经被换掉了大半,皇帝还是不肯松口,但他回京后半年,你从大狱中被全须全尾得放了出来。”
这事事看来与谢清一个平日里行占卜之术的四品礼监毫无关系,但若有人知晓了他与炽平候私下的关系解释通这一切倒也不难。
“师父似乎有要事不得不去一趟皇城,我随他同去,入京后拜在了陈缘之陈阁老门下……”
“我只在陈老门下学了一年,好像是岁平二年吧。”
连翎思量起谢簌黎白日里对他说的话,命运的齿轮机缘巧合的切合,却又并未产生火花。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后,又是一个轮回,幸得这次没有错过。
吴振用手指扣了扣桌子,示意连翎回神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前几年一直给咱们传递情报的暗探元竹束吗?”
连翎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刻,他扳倒李氏一族的关键就是源于元竹束传回了前南营统帅勾结嵘国的情报。
“他应该就是谢清的儿子谢簌远。”
呼罕达说的是真的!
听到这连翎不由的攥紧了桌角,他听徐映讲了那日阵前之事,勉强稳住声音说:“那谢姑娘的兄长果真是被戎人活活打死,她师父谢清为子报仇结果也死在了戎人刀下。”
他想到了前日谢簌黎几乎崩溃的哭泣,猛然知晓至亲之人离去的真相,愈合的伤口被撕开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
切肤之痛,没人能感同身受。
连翎深吸了几口气缓了下来,冷静的说:“大帅你继续说。”
“你确定自己没事?”吴振忧心的看着他,“其实在岁平二年的时候元竹束传回的情报有一条被我们不约而同的忽视了,‘嵘国郁王近来招募大量江湖异湿’,他们早就有所筹谋了。”
岁平二年,又是岁平二年,这一年身为帝星的连翎被锒铛下狱,帝星一说自然不可再信,天启司更是如同虚设,归净域界主被秦玖娘手刃,到这大越禁修禁道德政策愈发森严。
相反嵘国却招揽起能人异士,到今以奇阵破九龙关,深究其因果不寒而栗。
若从连翎下狱起就是嵘国所谋划的一场大戏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里,若真是如此,大越可谓被动。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幸得不寒宫一脉未消亡殆尽,谢清、谢簌远父子虽赴九泉却留下一个谢簌黎。
吴振揉了揉眉心,说:“经此一战我想还是应当如谢姑娘所说,退守飞仙城等待时机破阵一举收复九龙关。”
先前谢簌黎曾提议让边境军退守飞仙城,被一众将领反驳,她说若不行此举边境军终有一日会腹背受敌,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她心思敏捷之前表现出的种种并非等闲之辈能及,”连翎说,“若谢清真能以一己之力推动朝堂事,可见不寒宫势力之大,可我看她行事风格,似乎是只身一人背后并没有这股势力,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掩饰。”
吴振凝视这笔头上已然干涸的墨水:“也许是谢清走的太匆忙没有来得及把这把刀交她,又或者……”他苦笑了声继续说,“他从来没想过要把这把刀传给后辈。”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况且有长子谢簌远在侧,谢清没必要把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教给谢簌黎,他或许只想让谢簌黎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却不想还是没逃过命运的摆布。
连翎推开帐帘吸了一口入夜的冷气,开阔的平底仰首而望,漫天星辰正熠熠生辉。
这时一个身影闯入他的眼帘,站在篝火旁的谢簌黎正冲他招手,等到连翎到了近前,她的手从氅衣中伸出握住了连翎的手。
“走吧,”她眉眼一弯含笑道,“今天星空甚美,谢宫主教你观星。”
他们相挟走入星河暮色之中,璀璨银河流动之下,暗流涌动之中,本属于江湖田野间的春风客,义无反顾的跳入这湍急的洪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