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疾不徐的行在官道上,将远处的青山,两旁的树木抛在身后。
没有雕车画壁,甚至马匹都不算上佳,就这样几架不起眼的马车,谁也不会将其与才平了秦王之乱摄政王一行联系到一起。
这般低调行动自然也是为了遮人耳目,秦王势力虽然被拔除大半,可其中藏了多少暗兵还未可知。而更让谢簌黎担忧的一点是和康并未找到,他们将秦王府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这个人,他仿佛如人间蒸发般在秦王府消失的无影无踪,查问府中仆从皆问不出他的去向。
和康不落网终究是寝食难安,他们远离京城两月却并没有脱离漩涡,这两月奔波的辛苦也并不比在京城时少,谁也不愿再节外生枝了。
马车中还算宽敞,适逢初秋时节无需置厚厚的棚帘,扬起的秋风任性吹入车中,袭扰着书案上的文卷,惹得持笔人只能用小臂压住。
谢簌黎拿起镇纸帮连翎压住公文,她手中正持着秦州传来的最新消息,一目十行的看完又塞回了信封中。
行路途中百无聊赖,只是连翎这个总领内阁的摄政王还未停下过手中的笔。
“找人查过了,秦王如今的续弦正是李氏女,废太子的亲姨母,”见连翎查完一叠奏章,谢簌黎说,“李氏一族还真是未雨绸缪啊,为了利益权势不惜将女儿嫁给老翁,秦王也真是能屈能伸,老大不小的年纪居然甘做宰相的东床婿。”
谢簌黎对秦王一党全无好感,对废太子及李氏一族更是不愿多费唇舌,她看不惯世家争斗拿女子作筏,又在事败之际弃之如篷草。
“秦王若想谋逆,早在十年前皇帝视我如眼中钉,又清除朝中重臣时就该反了,不会等到现在,”连翎洞观局势分析道,“我看着回多半是那位莫名其妙回转京城的平郡王在捣鬼。”
谢簌黎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这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咱们没有证据啊,”连翎伸了个懒腰舒展着筋骨说,“秦王是宗族不能动刑,上哪找证据去。”
谢簌黎半晌没有回答,只是拧眉苦思,连手中捻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连翎拽了拽她的衣袖问:“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谢簌黎揉了揉眉心,“我总有种感觉,此事怕是要祸起萧墙。”
萧墙所指自然是皇宫,连翎闻声连忙坐了起来:“怎么说?”
谢簌黎说:“我也说不上来,许是和康没有寻到总让我觉得不安,废太子能让和康如此忠心,此番又能如此顺利的留在京城,少不了有皇帝身边的人为他所用。”
太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又是自皇帝登基就被立为太子,有李氏一族在外支撑,他需要的就是把握宫中势力,宦官就是他最好的武器。相比之下连翎虽然在宫中长大,可他对前朝宦官乱政之事深恶痛绝,并不信重他们。而今上对内宦的态度时疏时近,虽谈不上多亲近却也算信重。
可太子不一样,他与连翎一样对宦官并无仰赖,日后倘若他继承大统,那些权宦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李家虽倒,可宫中的根系犹在,殊不知何时春雨降临,又吹春风。
出门在外两月有余谢簌黎最记挂的还是京中的铺子,旦日连翎进宫回奏,她也趁着晨色出门,到了路口两人分别,连翎骑马入宫,她则是缓步行路往铺子而去。
医馆的运行已经步入正轨,诸事不必谢簌黎事必躬亲,可她开医馆的本意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能为民解忧,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她是医圣的传承人,行医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这也是能让她从心底感到快乐的事,连翎将她的心意放在心上,愿意为她花这份心思,她亦是如此。
生意人披星戴月,街道两旁早已支起的摊子,买吃食的摊子上早已飘起炊烟,勾着人味蕾青垂。
相熟的邻里同打着招呼,旁边谢簌黎经常光顾的胭脂铺的娘子整看着伙计排货,见到谢簌黎喜上眉梢,招呼道:“谢老板最近去哪了,可是许久不见了。”
谢簌黎盈盈一笑:“陪人下江南走了一趟,是许久无归了,娘子一切安好?”
“都好都好,是同谁下江南啊,不会是心上人吧。”娘子对模样出挑的谢簌黎分外喜欢,恨不得直接相看回家,只可以自家顽童启蒙读书怕是没了这个福分,这才一心想做起媒人来。
心上人是不差,只是却不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见她轻笑颔首,一心做媒人的娘子也明了了其中的意思,连拉着她的手往铺子里去:“那公子家是做官的还是做生意的?模样可好?是哪里人士?我这新来了许多胭脂,好些都是宫中娘娘也在用的,我给你挑几样带回去用。”
“怎敢空受娘子的好意,这些银两娘子一定要收下。”谢簌黎忙从袖中掏出钱袋。
娘子推诿不过,让伙计包了胭脂送到医馆中,自己则是将谢簌黎拉到一旁,取出了一个新荷包,小声叮嘱道:“你这荷包是你心上人的吧,你没成婚,身上最好别带男子的物什,就算有也千万别视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