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启昭的印象里,去年冬天纽约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上应该是他们两第一次见面。那趟航班的时间不久,但是沈南桑等到飞机进入平流层之后,立刻叫来了空姐调整座椅,于是她看到了与自己一个走廊之隔的陆启昭。
他的另一侧蹲着一位助理,两个人似乎在讨论某件事情,声音很低,陆启昭的手掌根撑着桌沿,手指悬在电脑键盘之上,留给沈南桑一个冷峻严肃的侧脸,仅仅凭借这一个侧脸,她就能认出他。
时隔十年,分明在他高中毕业之后沈南桑就不曾见过他,在青葱少年蜕变为成熟的都市精英之后,她仍旧能够认出他,大概是因为陆启昭完全是她青春期对于异性审美的启蒙。
没错,就是启蒙。
初二的时候,沈南桑到了叛逆期的阶段,和叔叔与偏心小儿子的奶奶一直有矛盾,被沈书白从港城接到了帝都上学。
入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将她安排在了廖佳薇旁边。用时下最火的词概括廖佳薇只需要四个字母——ENFP,还自带天秤座的颜狗属性,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通过领书、上课笔记跟沈南桑拉近距离,还带她去看“茂誉最美风景线”。
她清晰地记得,在茂誉篮球场最靠近围墙的那一侧,她和廖佳薇在树下坐着百无聊赖之时,陆启昭踩着落叶与树影从校园小路上走来。
彼时他留着利落的寸头,这样将五官完完全全地摆了出来,毫不掩饰自己优于同龄人的棱角,剑眉微敛,眼睛如同两枚黑曜石一般亮,即便普通的深蓝色西式校服穿在他身上也只会衬得他高挑卓然。
他右手拎着一瓶冒着雾气的橘子汽水儿,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还没开封的拉环,听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眉头逐渐挑起,嘴角微勾,促狭的眼神看向了对方,让她想到最近新学的一个词儿——“蔫儿坏”。
她离得很远,似乎听到“呲”的一声,闻到了他食指勾开易拉罐那一瞬间蔓延的橘子香气,很多年之后在化妆品专柜闻到了“赤霞橘光”的味道,让她恍惚里想起他这个人。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画面在她脑海里仍旧可以像电影一样仔仔细细地放映,凉凉的秋风吹起的额发,修长有力的指关节,还有那双眼睛。
在此之前,她的课余时间都用在自己更感兴趣的音乐上,和沈书白一起去他工作室玩,比对那些青春疼痛文学更有意思,更不用说同龄男生那么“幼稚”,她一点也不并不感冒,但曾经歌里唱的“心跳加速”在陆启昭这里她好像能有体会了。
“邱思源是不是很帅?”
“邱思源?”
“对啊,就是手腕上有个黑色护腕的那个。”
她扫一眼,找到了,是他旁边的那个,于是问:“那他旁边那个是谁?喝饮料那个。”
“啊?陆启昭?是挺帅的,不过我更喜欢邱思源这种。”
她跟廖佳薇在球场边的人群里看了他们整场球,她那时候不懂篮球,但是他盯着篮球眉头不自觉皱起的认真表情,进球之后每一次跟队友击掌的得意她都能感觉到空气中荷尔蒙的躁动。
也仅仅是这样而已,陆启昭就像是她学生时代的一抹惊鸿,点在池心泛起涟漪,但波澜会消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心跳到底是青春期对长相优越的异性的欣赏还是“情窦初开”,但是只要没什么交集,也就没什么进一步可言。
偶尔她从廖佳薇那里听到邱思源的消息时,也顺带有一些陆启昭的边角料,包括但不限于陆启昭未婚妻来找白雅卉示威、陆启昭其实没有未婚妻、陆启昭带白雅卉去海边度假……
她真正意义上和陆启昭同校不过半年时间,陆启昭在高三寒假之后便出国了,只有白雅卉还留在茂誉继续准备高考,并且传说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风传的版本很多,比如白雅卉又被正牌未婚妻找麻烦了,出于自卑才和陆启昭分手、白雅卉和学生会会长走得近、还有人说是陆启昭在美国很快劈腿了一个学妹,甩了白雅卉……这些都是手眼通天的廖佳薇听说的,实际上的版本一直都是埋藏在沈南桑脑子里。
茂誉的富家子弟以及学霸众多,很多人高三会申请国外的大学直接出国,所以毕业照就在上学期末之前拍摄,廖佳薇早就弄到了邱思源班上拍毕业照的时间,拉着她翘课去了南区。等了半天人都没找到,沈南桑没有耐心了,把廖佳薇交给她的其他姐妹,自己先回教室。
在高中部和初中部中间是一个大花园,有些类似于公园了,主干道宽敞,但是石子小路更快捷,她就抄近路了,路过湖边的时候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她吓了一跳——前一天夜里跟廖佳薇看盗墓小说到凌晨三点。
“……我想过了,我的专业在国内才更有发展。”白雅卉的声音太好认了,她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作为学生代表演讲。此刻没了激昂的斗志,她的声音婉转好听,加上饱含深情的哭腔,连沈南桑都想替她打抱不平。
冬季帝都的风已经将树木的叶子几乎都卷走,刚刚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