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哽咽半晌,张了张嘴,终究只叹了口气,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言明。未及说什么,只见医馆里两个伙计大哥,这两日都不见人影的,如今顶着一身的雪赶进门来。越大娘见了他两个,忙扎挣着问:
“——怎么样?东西——送到了吗?”
他两个看了一眼在场的于氏母子,只回说“送到了”,再又添了句“人在外面等着”,便再无下文。
越大娘点点头,半是哀愁,半是宽慰。
阿囡并于氏母子这三人,皆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一番又是什么缘故。待要发问,越大娘已挣扎着向于大娘道:
“——于大嫂,这些年,多亏你们一家帮衬,我越氏无以为报!咱们姐妹好了这些年,我自然信得过你!我——我本也想把阿囡托付与你,但是——但是这是阿囡她生母对我的嘱托,我不敢交与旁人——”
“什么?”
越大娘此话一出,三人皆震惊。
“——哎,现在这事,再瞒不住了,我——
“——我并非阿囡的生母。”
“娘!”
“越大妹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阿囡和于大娘皆惊叫出声。
“我——”越大娘还想再说什么,扎挣了半晌,却知道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最终只是抚着阿囡的脸蛋,气若游丝道:
“阿囡,我——对不起你。”
言毕,竟就咽了气。
阿囡并于氏母子皆大哭起来。两个雪人似的立在那儿的伙计也满脸是泪,上前劝解这三人。
“阿叔,阿叔你们告诉我——你们告诉我,刚刚娘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然而那两个伙计却翻身就向阿囡下拜。
“回禀殿下,方才越姑娘所言,俱是实情。贵妃娘娘——殿下生母方贵妃派来接殿下回宫的车马现在堂外等着。贵妃娘娘吩咐,请殿下即刻随我等回宫——”
阿囡、于大娘、于铁柱,俱是愣在了原地。
“在下不敢再有丝毫隐瞒——我二人乃是当日方贵妃娘娘的侍卫,这些年来奉贵妃之命在殿下左右,护殿下周全。这是方贵妃娘娘信物,还请殿下过目。”
只见那二人呈上一块镶金玉佩,端的是流光溢彩,上头正刻着“大陚贵妃方氏”五字。
两个孩子不认得,于大娘却瞧出那镶金玉佩无论式样、质地皆非凡俗之物,心下大惊——大概真是当今大陚皇家的制式!
“殿下,此事来龙去脉,待殿下回宫后,贵妃娘娘自会亲与殿下讲明。现在还请殿下速与我等回宫,贵妃娘娘还等着——”
“我不要!”阿囡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愤怒地大哭出声。
“我才不跟你们走!我才不要什么贵妃娘娘!她不是我娘!我娘已经死了——我没有娘了!”
“公主殿下!越姑娘刚刚也说了,请殿下相信——”
“我不信!我不听!我的娘只有一个!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阿囡哭喊着径直冲出门去,见门前果真一队车马候着,愣了一瞬,忙又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阿囡!”
“殿下!”
于铁柱和两个祝华堂伙计——如今该说是两个侍卫了,都忙追去。于大娘却忙拦下两个侍卫。
“二位——大人,让铁柱去追她回来吧。您们别追得太紧。阿囡她——殿下她,可能需要自己缓一缓——”
两个侍卫听了,踟躇半刻。但想到外面还下着大雪,方贵妃又有令要速速护送公主回宫,不可耽搁,遂仍是追出门去。
“阿囡!阿囡——你等一等!”
阿囡在雪地里没命地跑,于铁柱焦急地在后面追。
“你别来追我!我是不会和他们走的——”阿囡只回头扔下一句。
“我也没想你走——小心!”于铁柱突然惊叫。
阿囡奔跑中回头喊话,却没注意已经跑到了路口。只见她面前横过一队飞驰人马。阿囡一惊,所幸身手灵巧,急闪身躲过。然而那为首一匹高头大马却受了惊,又兼地面冻得甚滑,一时间人仰马翻。那马上之人被狠狠甩在地上,大声咒骂起来。其后随行人等皆慌乱下马搀扶。
“阿囡!你没事吧?”
于铁柱眼里只有阿囡,赶上前检查她是否受伤。然而没等他二人反应过来,却已被几个人抓住,狠狠押着掷在了那跌下马的人面前。
“哪里跑出来的叫花子!狗娘养的,竟敢冲撞我们郑大人!”
那几人是郑大人的家奴,揪着他二人脑袋就按进雪泥里,又踹又打。于铁柱一听是赵大人,心里早凉了半截。
那跌下马的郑大人,缘是这赭丘公方伯的家臣。赭丘自来是方氏一族的封地,如今当权的赭丘公方伯,仗着自家妹子方晚香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平日里一贯骄奢淫逸。又兼当年洛昆是靠与自己方氏联姻才奠定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