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2 / 4)

不情不愿地,一只苍白的小手加入了绿丝绒指套,和两只骨骼嶙峋的大手。一双狼似的视线浑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门钥匙启动了。

又是在夜晚,晚香玉的气息令她想起陈年的月色。同样是在巴黎,回想起过去的夜晚,总像是在空中抓物:人群的喧嚣像铜器的刮擦声一样传过来,脸颊贴着脸颊,手心贴着手背,她还未完全与那些热闹分道扬镳。

夜露湿重,浸软她的头发。他们所在的街区,广场上竖立着一座玛丽安娜的雕像。一排门口铺着白砂石道路的高级公寓画卷一般铺陈开来。夹在12和14号楼之间,墙壁裂开一条缝隙,多出来的黑色石砖像新长出的牙齿,有力地挤了出来,和毗邻的墙面齐头并进,随即连成一片。

又一个舍得制造排场的谄媚之徒。她眯起困倦的双眼,看到一个身着晚礼服、头戴礼帽的法国男人彬彬有礼等在一旁。

他三十出头,眉目间的热情和矜持同样把玩得熟稔,见到格林德沃,他脱帽致意;当德安妮丝走进他视线的时候,他抬了抬眼镜,故作惊讶地行了个大礼。

您好,小小姐。他说着,从抱在怀里的帽筒里抽出一大把玫瑰花来。

德安妮丝接过去,给了他一个微笑。文达迈上台阶时,他嘟哝了一声,似乎是在抱怨格林德沃没告诉他带了两个女伴——如法炮制地,他又变出一束花来,是芳香袭人的晚香玉,和德安妮丝在空气中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抱着花,本已随格林德沃步入玄关,却在男人送出第二束花时猛地扭头。她想知道他对持杖的扈从是什么态度,于是她得到了那个彬彬有礼的冷漠表情。

夜已经深了。客人们都得到了一个房间。在这间铺着墨绿格子墙纸,绘满花鸟纹的房间里,德安妮丝终于沉沉睡去。

日光顺着窗缝映入房,屋子已经醒过来。一楼客厅里男人说话的声音,经过楼梯和墙板的过滤,传至她耳边,已是微弱。

她揉了揉睡乱的头发,一只白脚滑下床。大衣披上身,粉色衣摆垂坠下来,遮住脚踝。房门推开一条缝,她侧身挤了出去,轻巧地穿过昏暗的走廊,沿着螺旋楼梯往下;楼梯间的顶窗投下光,快速闪过的阴影随着她的脚步来到客厅。谈话声终于大了起来。

“……有人手留在巴黎……是,据点来过傲罗,没有人员伤亡,是的,已经更新过了……”

更冷静的声音下达着指令:“不要全去柏林,留一半在法国继续宣传工作。你知道该怎么办——不要做得太过。”

她从阴影里探出头,声音的主人注意到了她。

“安妮。”格林德沃唤道。

客厅里的四人以一种秩序井然,又阶级分明的姿态分布着。格林德沃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条腿搁在膝盖上,手肘撑着下巴;文达站在他身侧。穿礼服的贵族男人在格林德沃跟前汇报情况,那个用门钥匙让他们离开英国的伤疤男人,则站在更远的地方。

德安妮丝对这一切感到亲切。她熟视无睹,穿过那些礼仪和规则,坐到格林德沃沙发的扶手上,抱住他的胳膊,吻了吻他的脸颊。

他看起来有了一丝温度,面带笑意让她亲了一下。他拿出一个木匣交给她。

“这是克罗扎子爵从柏林取来的。我们还有一阵子才回德国,我想你可能希望把它带在身边。”

他指了指壁炉旁的一张方桌,桌上摆放着几排试管架和烧瓶,一些闪烁着危险幽光的魔法物件。

她对这个房间就和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墨绿的壁纸,铁艺置物台,象牙的骷髅,骷髅旁悬着一只镂空雕刻的银香囊,球体黑雾环绕,镂雕似牙齿咬合,里头发出蓝紫色的幽光。

这是她和格林德沃的研究成果。里面嗡鸣不止的是死人的灵魂。惊人的法术将它们从幽冥的世界、一饮即忘的冥河水边带了上来,喂进了这颗玲珑浑圆的银嘴里。

她接过匣子,捉住那颗银球,朝粉面油头的克罗扎子爵道了声谢。

“乐意为您效劳,梵多玛蒂柯小姐。”

子爵微微鞠了个躬,又引她前往餐室。

“您的公寓常有人造访吗?”德安妮丝问道。从前她是个常客,不过只是把这里当成一座安全屋。

“噢……我的小姐,这可不是我的公寓。”子爵连连摆手道,“家父虽小有微财,但还不足以在圣日耳曼区买下一栋公寓呀。”

会客厅和餐室由一道拱门隔开,一扇缀满珍珠的线帘被一只无形的手拨至两旁,容一人通过。餐室的装潢稍显陈旧,并不是指家具的成色,而是它们的样式,几乎都还是美好年代的人们喜欢的款式。

仿摄政时代的红色扶手椅,仿路易十六时代的独脚小圆桌,洛可可风格的大理石面壁台,以及客房里桃花心木的梳妆台,镶金的瓷盘和刀叉,气派,但老气横秋。

“恕我无礼,”德安妮丝满怀恶意笑问道,“那么这栋公寓是从哪儿来的呢?”

子爵拉开靠背凳,做了个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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