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神殿后方走出来时,看到天光,才觉得豁然开朗。
神殿之后是一道石板铺就的宽阔道路,两边竖立着众多面容模糊的圣像,尺度同正殿一般巨大,仿佛是一片土石偶像的密林。人走在其中时,高度甚至不及塑像基座的一块块巨石。
这条路走到末端,就到了神庙这一方向上的尽头。这里背靠赫墨拉城,能够俯瞰城外无尽的荒原和远处如一道伤疤横在大地上的死亡之谷。
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砂质红土在多年风蚀下形成的枯山一道一道纵横而去。山谷中覆盖着白沙,少许刺沙蓬从沙土里钻出来,艰难地扎下根。
从这里看去,死亡之谷隐入了山峦背后的一道阴影中,安娜看不出它在多远的位置,有多么宽阔,只能看到裂谷后的山脊如同被笼在雾中,模糊不清。
此时太阳已升到裂谷上方的位置,灼人的热度蒸腾着干枯的大地。安娜将刚刚在市集上买的头巾戴上,以此减弱些许阳光的热度。
尤里森带安娜转过一个弯,来到神庙中一堵高大的石壁下。外界的热量都被阻挡在了阴影外,安娜舒了口气,看向身后高大的石墙。
这座墙有二十多米高,或许有几千米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不同年代、来自不同世界的签名。按尤里森的说法,来此朝圣的信徒和游客都会在这里留下姓名。
“也就是说,如果弥尔顿来过神庙,那么我们大概也能在这儿找到他的签名。”尤里森说。
安娜看了一眼那长无尽头的石壁,默默地说:“找到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倪克斯没有接入数据网,再加上战乱遗失的信息,我们没法从出入记录里看出弥尔顿是否来过这里。但如果我们在这找到他的名字,至少能说明,在赫墨拉进行搜寻是有必要的。就这么调查下去,说不定能发现他的踪迹。”尤里森说得理所当然。
安娜看了一眼那难以计数的签名,沉默了几秒,无奈地说:“找!都可以找!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话虽如此,可真要从浩如烟海的签名里找出一个名字谈何容易。几个小时过去,眼看快到正午,赫墨拉的室外已逼近酷热难耐的程度,两人还未从墙上的各种语言中找到任何一个类似威廉·弥尔顿的名字,连一个同名者都没有。
安娜赌气一般一言不发,眼睛在面前的石墙上扫过,一寸一寸地挪动双脚。汗水从她的额头滴下,流到鼻梁间。
安娜吸了吸鼻子,正要抬手抹去汗珠,忽然一阵柔和的触感从面颊处传来。安娜侧过脸去,看到尤里森拿着刚刚在集市上买的手帕,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帮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而看到他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安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群圣徒是不是在银河边缘龟缩太久,人都变异了,安娜想到,这种天气在沙漠里穿这么厚都不流汗,怕不是得了无汗症。
她愤愤不平地叹了口气,说:“要找你自己找去,我要回客栈了。”
“哎,”尤里森伸出一只手,圣袍宽大的衣袖挡在了安娜面前,“我们也在这留下名字吧。”
他带着一脸让人在燥热中也能迅速平静下来的平和笑容,眼睛里带着期待。饶是经过百般锤炼的游牧者密探大概也要在这笑容面前动摇心智,可安娜的怒气不会这么轻易被平息。
她没好气儿地说:“把名字留在这,然后等以后有人追杀我们到倪克斯,也到这里来找我们的踪迹?”
“是啊,”圣徒笑得眉眼弯弯,“等他来到这儿,就看到我们的名字挨在一块,这样,说不定我们还能死在一处。”
安娜听了,面无表情地说:“那还真是,借您吉言。”
圣徒从他那宽松的衣袍里,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支笔,递给安娜。纵然张口就是冷嘲热讽,不过安娜此时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笔,毕竟签个名字也不会少块肉。
她在石壁上找了不太拥挤的一处,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凹凸不平的石壁,油墨渗入墙壁表面堆积的沙土中,填平了土石间的缝隙。
签好名字,安娜将笔递给尤里森,后退了两步,看着他在她签名下方添上自己的名字。像是怕人认不出来,尤里森没有用他一贯夸张的花体字签名,而是认认真真描下了一个个字母。
等他签完了,安娜扭头便往神庙出口,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没看到尤里森在签完名后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签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伸出手,抚过安娜遒劲的笔触,未干的墨迹沾染上他指尖。圣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染黑的指头,发出一声轻笑,转身赶上了走在前头的安娜。
回去的一路上,安娜都凑在舱内新风系统出风口处,任凭凉爽的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尤里森见状,不痛不痒地说:“冷气吹多了,小心头痛。”
安娜冷笑:“那你觉得我是因为谁要在这儿吹冷气?”
随着尤里森沉默下去,安娜不顾他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