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忙碌时,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洛怀珠诗社成员刚刚落定,那篇《崔四郎传》也不过只写到第八回,冬神便悄然降临,布下细雪。
阿浮一大早捧来热水,给她梳妆完毕,才推开花鸟雕窗。
后罩房四下杂种了桃树、梅树与各色竹子,而今桃树凋零,竹子叶片零落,长竿泛黄枯槁。
梅树夹在二者之间舒展身形,冒出一点猩红。
地上黄草已除,只剩跟头处一点残绿,恐怕很快也要彻底消失。
即墨兰推开前堂后窗,隔着一池冬水与疏疏冷木,朝她招手:“三娘快来,含秀弄了馎饦,糊了可就不好吃了。”
身为享有盛名的雅士,即墨兰对吃的素来讲究,以致于才与他接触不过几年的洛怀珠,都练了一手好厨艺,更遑论这里外的侍女仆从。
洛怀珠刚踏过小桥,进得前堂,却闻阿清来报:“先生、娘子,外头有个自称是内侍监陈德的人求见。”
即墨兰疑惑,把前窗推开,瞥了一眼灰蒙天色。
洛怀珠将勺子放下,捧走碗中馎饦:“舅舅见客,我先去书房躲躲。”
书房由正堂左侧耳房所改,她几乎日日都宅在里头,敞开室堂之间的窗牖,舅甥俩便能直面彼此,偶尔斗斗嘴,说几句家常话。
此时有客到来,窗牖自要合上。
即墨兰一边遣阿清将人引进来,一边把环饼、糖饼、滴酥鲍螺、水晶脍、糍糕、蜂糖糕、栗糕诸多早点分了过半入旁的碟子,让阿浮左手右手一个托盘,捧到书房去。
陈德前脚站到廊下,阿浮后脚才入书房,匆匆放下托盘去关门。
即墨兰瞧门牖都合上,闭紧,才将陈德请进来。
“陈监安好。”
“墨兰先生安好。”陈德满脸笑意。
即墨兰做了个“请”的姿势:“可要入座一道用些朝食?”
此时不过卯时,冬阳尚未出动,不到用朝食的时辰。
陈德不饿,也不敢同坐而食,故婉言推却。
即墨兰也不勉强,问道:“不知陈监清早赶来,所为何事?”
陈德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令牌,双手往前递去:“某乃奉命行事,替圣上送来冬狩时,出入宜春苑的令牌。”
既明双手接过,递到即墨兰跟前。
即墨兰伸手接过,笑道:“劳烦陈监了,兰届时必达。”
陈德拱手笑道:“圣上的意思是,希望洛娘子也能一同前去,让他瞧瞧沈大郎与洛娘子这对佳人。”
即墨兰敛眸轻笑,起身抬眸拱手:“一定。”
“圣上那边,下朝后还需要人伺候,某亦不便久留。”陈德躬身行礼,“就此告辞,墨兰先生不必远送。”
即墨兰依旧拱手,走了几步路,站定廊下目送陈德离去。
人刚出垂花门,他脸上淡淡的笑意便消失,大拇指摩挲着玉牌,眼神幽深。
吱呀——
堂屋之间,门扇开。
即墨兰转身入内,脸上又重新挂上浅浅笑意。
他将玉牌丢给走出来的洛怀珠:“都听到了吧。”
洛怀珠用左手接住,垂眸看着那熟悉的令牌。
她食指扫过令牌边缘的龙纹,念叨了一声:“天子特宠。”
阿浮不解其意,看两人凝重神色,又不好问,只得将碟子里的最后一只滴酥鲍螺整个勺起来,塞进嘴里。
滴酥鲍螺入口即化,浓郁的奶香味在嘴里弥散开。
同卯时。
文德殿内,议完朝政并冬猎大事,唐匡民在散朝前顺嘴提了一句,让沈昌记得带上沈妄川,他已邀即墨兰与洛怀珠,得让他瞧瞧这样一对璧人。
讲完,也不等朝臣回应,就吩咐殿头官①大宣退朝,自己大步离去。
惹得群臣退朝后,又得私下密密语。
此等时刻,沈昌也不忘是个试探谢景明的好机会。
散朝出得文德门,便问他:“谢侍郎觉得,陛下此举何意?”
谢景明步伐徐徐行,手中捏着象牙笏的手指,也并无格外捏紧。
“圣上所言,既不伤民,也不伤皇家颜面,更无乱礼制之举,臣下照办即可,何须猜测。”他神色沉静不变,“右仆射当慎言。”
他说话时,也并无停顿,很快就将停下想要说什么的沈昌甩开。
初冬风甚寒,宫内树木都光了胳膊,无法阻拦。
刮肉的凉风从袖管钻进,很快就攀上小臂,一片冷寒。
谢景明抬脚跨过文德门高槛,紫袍后摆扫过缝隙中残存的一点绿。
沈昌夤夜下值后归家,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了百十步,都未能忖度出圣意。
要说圣上忌惮他,想要捧杀,给他添多点荣光,可也未免显得急迫了些,他妹妹虽是贵妃,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