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乔月开心,难得主动向店家付了账。转身离开时,她无意中与角落里的人对上了视线,只一瞬,对方就假意看向别处,与她错开了视线。
乔月自幼与父亲上山打猎,那些野兽在攻击人之前就会流露出这样垂涎的目光,若是被人们发现了,它们就会伪装自己看向别处,继续等待下一个将人类吞入腹中的机会。
时间久了,乔月不止在山野中警惕性高,日常生活中,她也要比一般人多一分敏锐。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雇来的,但瞧他一身膘肉就知这人不足为惧,只靠一身蛮力而已,真要打起架来还不知谁输谁赢,不过倒是好些年没人找她的麻烦了。
乔月轻蔑一笑,跨出了醉和楼。
原以为那人会悄悄跟踪她,半路给她来个措手不及,谁知她一路到了家门身后也无半个身影。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整个云塘镇哪里还有敢找她麻烦的。
*
谷雨一到,接连不断的小雨就一天挨着一天地下起来了。细雨如线,不多时乔家的马槽内就蓄满了水,细密的雨点砸在水面,晕开一层层涟漪。
雨滴敲打着青石板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是天然的催眠曲,乔月已经几日不曾出去,就窝在家里睡懒觉。
听闻荀睦几日前就去了京城,自己特意拖了几天,为的是让荀睦先在那边安置妥当,等她去了以后也可寻个离他近点的地方给人做工。不曾想这一拖把这连绵不歇的雨拖来了。
她这几日觉睡多了此时有些精神,在榻上滚了一圈儿后她有些无聊地想着,不知京城也有这样的雨吗?
待到雨后初霁又是过了两日,世界被彻底清洗了一番,空气清新好闻。只是冷风清冽,吹得人直打哆嗦,乍然像回到了冬天,乔月出门都要裹一层狐皮大衣,可看到门前粉嫩嫩的桃花一簇簇黏在枝上含羞待放时,她又反应过来,此时早已是春天。
云塘镇离京城不算近,最快走陆路五日才可到达,因近日下了雨,路上泥泞难走,她不得不先走一段水路再转陆路,如此便又要多走个几日。
今日她出门正是要去雇一艘小船,打算从内运河转路去京城。
说起来,她生活中几乎全能,唯一不擅长的就是不识水性,这是她的弱点,没几个人知道。人的弱点相当于蛇的七寸,倘若有一天被人发现了她的弱点,她想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镇上的没几个愿意接她这个活儿,最终还是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才说服了一老叟。
老叟上了年纪,身形清瘦,好在人看起来还硬朗,后背也不算很佝偻,他头戴一顶草帽,还留了一把花白胡子,坦然接过乔月递过来的金银后与她约定好了启程时辰。
乔月要带的行李早已打点好,她只带几身四季衣服,又多带了些金银,到了第二日的卯时正刻,她就匆匆跨上了约定好的小船。
怕她父亲旧伤复发,她拒绝了父亲的送行,魏时泽只好代替其父出来将她送上了船。
整条运河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船只,它们或运送行人或运送货物,人与人之间热热闹闹吵成一片。河面也不算太宽阔,甚至她们碰见岸上的熟人还能热络地打声招呼,这倒使乔月并没有太多的感伤,想那些文人此刻都是要胡诌几句离别感伤之词的,她酝酿了半天也只对魏时泽说了一句“保重”。
她内心不只没有伤心,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不知荀睦怎样了呢?做官以后一定很威风吧?
很快,船只在水面上滑行,距离魏时泽越来越远,也离云塘镇越来越远。
出了云塘镇以后,河面要比之前宽阔许多,此处正好连接上长江的一条分支,水面浑浊,江底似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小船随着水流在江面上晃晃悠悠前行。
乔月最惧怕的便是这水,她只望了一眼辽阔无垠的江面就产生了窒息感,更不敢往近处看了。所幸今日无风,船只还算平稳,她钻进了船舱内,给自己悠闲地沏一壶茶,试图让自己忘记那骇人的江面。
那船家虽然不喜乔月,但他人还算和善,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解释道:“你别瞧这江面望不到头似的挺唬人,其实它也就百米远罢了,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所以我这样的小船都能安然无恙地在这上面行走。”
半天乔月不理他,他就自己唱起了歌儿,歌声悠远,不知传到了谁的耳朵里去。
船桨挑拨着江水,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哗啦”声。乔月听着江水涌动,此时才对自己远离家乡有了真实感。
原来那些文人的确不是胡装伤感,她当下也想吟诵一句酸诗以抒发胸臆,可她头脑里怎么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来。
唉,算了。
反正她也不用考状元。
这会儿她也后悔,没跟父亲好好说几句话就跑出来了,下次回乡还不知是何时。
她又想,她去了京城还不知会怎样,或许没人用她做活儿呢,她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