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开封府衙。
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北宋时期的开封府尹一职位显得尤其特殊,不光是因为在皇城脚下,更主要的是,打从开国,其就由储君担任。像太宗、真宗继位前都曾出任此职。其实也不难明白,开封地处首都,既能上达天听又能管理百姓,还可以和各路权贵打交道,实在是培养皇室接班人的理想平台。
不过从仁宗开始,天子血脉不丰一直是个问题,当今圣上醉心玩乐,对太子一事也不上心,所以现在由一位姓滕的官员担任。
滕府尹日子每天日子过得不顺,京城恨不得连条狗都有背景,经常要受夹板气不说,而且百姓还众多,人口流动量大,平日琐事一箩筐。这不,眼下就有件棘手的。
看了看厅堂内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滕府尹小声道:“怎么样?人还没来吗?”
“没有,怕不是要明天。”旁边的孙孔目轻轻摇了摇头,“要不然下官去问问她,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
滕府尹正要点头,却听衙役上来禀告,说大宗正司那边人到了。滕府尹大喜,连忙命手下将其请进。
来者是一个精瘦的老者,见到滕府尹也不见礼,只略微点了下头,“赵孝颖,宗正寺丞。”
在京多年,早习惯了这帮子皇亲国戚的傲慢,滕府尹也不恼,而是吩咐孙孔目与他一同上前问话,自己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就不多待了。
看着仿佛脚底抹油般的男人,赵孝颖没说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两人进入厅堂,看见已经回过神,模样有些忐忑的赵淳楣。
说来惭愧,那日获救后,她实在是有些吓傻了,那和尚问了自己几句,都回答得磕磕绊绊,眼见无法交流,和尚干脆跑去报官,最后官府的人将她带走。因为天色已晚,于县衙安置了一夜,第二天洗了把脸,将沾着血迹、脑、浆以及各种人体组织的衣服换掉,方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此时的少女素白着一张小脸,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有些耸拉着,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柔嫩光洁的颈边,看上去着实楚楚可怜。
再联想道对方的遭遇,赵孝颖叹了口气,声音尽量柔和道:“我看了邵杰登记的造册,你父亲是三班借职赵贤之?”
宋朝的宗室头上基本都会有个虚职,三班借职是武将的最低职级,由此可见那被杀的男人混得多惨。
赵淳楣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昨天恍惚间将自己上辈子的姓报了上去,现在估计是把她当成同行女儿了,刚想解释,却听对面老人安慰道:“莫要害怕,你是宗室子弟,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确定一下。”
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赵淳楣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宗室,就会有麻烦吗……”
“怎么可能,寺丞就是想让你安心罢了。”孙孔目抢先道。
赵孝颖冷笑,“这可难说,离汴京城附近发生了这档子事儿,死的还是宗室成员,滕府尹巴不得现在有个活人站出来顶罪。她要不是姓赵,恐怕昨天就因为勾结流寇谋害他人被关进大牢了。”
孙孔目被其一顿嘲讽,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赵孝颖不理他,重复了遍刚才的话,“你父亲可是赵贤之?”
少女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是,我是赵贤之的女儿,我叫赵淳楣。”
赵孝颖上下打量了下,确定身形年龄都对的上,点了点头。
“若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祖。”接着叹息了一声,“你父亲是个好学的孩子,可惜了。”
“昨日大宗正司已经把你的事儿上报给了官家,官家听完怜你孤苦,让我们在京郊寻块好地方将你父母兄弟下葬,还赏赐了你些财物。因为外地宗室没有特许不能来开封,也通知不了你的叔伯,要是想回老家,我可以命人送你回去。”
赵淳楣听到这里连连摇头,直说自己暂时不想回去。
老者听完也没惊讶,世人皆嫌贫爱富,赵贤之过得这么惨,估计与亲属关系也不怎么样,对方一介孤女,就这么返乡很可能受人欺负。
“如此也好,汴京吃住都方便,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大宗正司找我,至于她的户帖……”赵孝颖转头看向孙孔目。
所谓的“户帖”,可以大致理解为首都户口本。与之前所有朝代都不同,大宋的户籍制度尤其开放,哪怕是三无人员,只要在东京城里登记,满一年后即可落户。不过这种只能叫“客户”,需要连续居住七年,并且有一定不动产,才能升级为“主户”并且拥有“户帖”。有了户帖不光是能在东京参加科举,连买房置业办事情都要方便许多。
孙孔目见此了然,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寺丞放心,交到我们身上。”宗室在开封府附近被虐杀的事情自打开国还是头一份儿,连向来不理事的天子都惊动了,作为开封治安管理者,滕府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别说是户帖,只要上面满意,让他叫爷爷都行!
赵孝颖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就要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