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条木盆里的野猪早就没了气息,一桶又一桶的开水浇到野猪身上。屠户也顾不得沾着开水的皮毛滚烫,用刮刀一寸又一寸的挂着猪毛。
最后一撮猪毛也被刮净,呈出白色的皮肉来,在屠户的手下一颤一颤的,仿佛能看得出那皮下的油脂。
几个壮力的汉子,合力将一整头猪倒挂在木梯子上。
屠户将刀在挺张上来回磨着,待看着刀刃光滑锋利,能反出光来时,便开始将一整头猪开肠破肚,庖丁解牛。
猪肝,猪腰子,猪心,猪肚,被屠户一一取了出来,放进了一旁的小木桶里,这些都他要带回肉铺子里售卖的。
泱泱华夏,自古就讲究个以形补形,又讲究药食同源。如猪肝菠菜汤,爆炒腰花,猪肚煲鸡,除了味道好之外,更是有滋补的功效。是以猪肚猪腰子这些,价格一点也不比猪肉便宜,反而因着东西少而更加紧俏。只有猪肥与猪大肠这种不值钱嗯下水,才被留了下来。
但虞薇念是谁?是来自千年以后的现代人。
后世一盘红烧肥肠的价格,可是与红烧肉的价格相当。
屠户还在庖丁解牛,虞薇念带着妇人们从燃尽的篝火堆里掏出草木灰,然后去了河边。
先是从大肠的一段,将其翻过来,然后擦上草木灰,反复搓洗。直到搓掉大肠内壁附着的油脂,再用清水洗净。
猪肺也是反复灌了好几次的水,直到洗净里面的杂质。
张娘子拿起洗净的大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惊奇的道:“没想到骚轰轰的猪大肠,用草木灰搓,竟然能搓掉那股子味儿。”
吴娘子将猪肺泡在了盆里,靠到了张娘子身边,也闻了闻猪大肠,而后啧啧赞道:“真看不出来,虞小娘子这等出身的人,竟还会这些。以前我家年年都养猪,过年杀了猪,留下来的猪大肠不论怎么洗,都有一股子骚味儿,放再多的八角也去不掉那股子味儿。”
“我也是从书里看来的,嘿嘿!”
虞薇念干笑了两声,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打谷场的上空飘起了袅袅炊烟,虞薇念用力甩掉手上的水,挥着手到:“走,咱们回去煮肉吃!”
等虞薇念几人回到打谷场时,屠户洗净带着大半扇的野猪离开。而打谷场中央的几口大锅里,鲜红色的猪血已被煮成了褐红色,猪头也已被拔干净了毛,在锅中焯水。
“刚巧,上个月才腌下的酸菜,正好拿来炖五花肉。”有乡亲抱着盆刚出坛的酸菜过来。
除了酸菜,还有特地去地里拔了萝卜过来的:“这萝卜水灵,拿来炖汤最好不过。”
“萝卜大骨头,鲜挺!”
“别光整下萝卜白菜的,各家各户的,都舀上一碗米来,好蒸上一锅饭。虞小娘子好心请你们吃肉,你们总不能真就光吃肉喝肉汤吧!咱们这么多人,这点肉哪里够吃?”
村长发了话,众人也不敢反驳,纷纷要回家去舀米。还是虞薇念将他们都喊住,道:“倒是用不着一碗米,半碗就成!”
“还是小娘子心疼我们日子过的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往村里走,一边聊的畅快。
待大骨汤炖上,五花肉也被切成了薄片,虞薇念也研究起了猪肺与猪大肠的做法。
若是在现代,这两样东西的做法定是难不到她。可在物质匮乏的古代,香料与调味品稀少不说,更是连辣椒都没有。
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只能根据眼下所有的材料来将就着做。
鸟儿扑腾着翅膀归了巢,明亮的天也不知在何时变成了清灰色,再越来越暗,直至夜幕降临,天边露出了弯弯的月牙儿。
夜幕下,打谷场上燃着的篝火将一角照得透亮。木甑上的盖子盖的严实,却是阻挡不了直往外冒的稻米香。
几口大铁锅中,翻滚着的萝卜大骨汤,酸白菜炖五花肉和红烧肥肠正冒着诱人的香气。
孩子们站在大锅边,同小伙伴们猜测着锅中的肉菜是个什么滋味。
大人们却要直白的多,互相诉说着自己可是饿很了,一会得多吃两碗。
姓陆的解差和他的手下被请了过来,此时正坐在篝火边上。
老村长也从家中抱来了酒坛子,听说,那还是他前年酿下的高粱酿,一直没舍得喝。
“开饭咯!”
众人千等万等的,终于等到了虞薇念的这一嗓子,纷纷拿了碗,去锅中舀上一碗肉汤。
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尊卑之别,一群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捧着碗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满嘴油光。
一碗热汤下肚,瞬间觉得胃暖和了许多。
“陆大人,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虞薇念看向了村口,正是那群流犯所在的位置。
碗中的高粱酿见了底,夜风一吹,陆解差只觉得脑袋发沉。突然被虞薇念这么一问,瞬间清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