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倚棠觉得他这话答得好笑,这样的北城公子哥,她见过许多,看到她漂亮,就送花、请客地示好,不过是把人当猎物,享受狩猎的快感。她不想成为猎艳游戏中的一环。
周北则察觉到她的警惕,双手背在身后,主动再离她一步远,说:“我真的是来感谢你的,四五年前,我到港城治疗眼疾,闲时到会馆听戏,总爱听有你的场。”
她嗓音圆润,行腔委婉细腻,今晨在墓前遇到有人哼《花月影》,开腔便是胡式独创的南音唱法,低低的音浪被风夹着卷入耳腔,他好几年没听戏,当时便觉得像是久渴之下饮到甘泉,肺腑一阵收缩。
许倚棠刚才在化妆间说“记得他”,不过是随口胡诌,缓和气氛。现在听到眼疾二字,却是在脑海中搜出了这么个人。
她确实记得有这么一位票友,一周总来个两三场,每次都坐在特厢,身边跟着保镖,隔着纱帘她看不清人脸,也不知道名字。有一次她离开得早,在门口碰到这人,见他被身边人搀扶着,走得极慢,便明白他应是不能视物。
见他说得是实话且是票友,许倚棠心中的抗拒和警惕便减了几分。
“我本想等眼睛能看后,再拜会宋小姐,看看唱得这样好的花旦是什么样,但眼翳治好后,听人说你已离开港城了。”
周北则低头望她,一双眼清明澄澈,映着廊灯,她却像被高温的灯芯烫着一般,连忙撇过头去。
极具迷惑性的桃花眼。
但即使曾有这样的“缘分”,许倚棠也不觉得他当下与唐严有任何本质的区别,她本能地厌恶被人当作猎物。
白璧无瑕的脸上明晃晃挂上了“生人勿近”牌子,她瞧见他打量的目光,在仔细辨认她的不适是否真实。
短短一瞬,似是确定了什么后,轻笑一声,脚尖往门口一转,就要同她告别。
许倚棠双肩忽地放松下来,像卸下什么重担般,站在原地不动说:“再见。”周北则的身子却转回来,对着她,问道:“什么时候?”
“什么?”
“你说再见,我问什么时候。”
许倚棠只是客气,未想到他竟当真,一下愣了神,不知如何回复。
周北则紧抿的薄唇勾了勾,意味深长,没有继续追问,双指不知从何处夹来一张名片,递到许倚棠眼下。
和车里递来那张不同,这张是黑底的,烫金的仿宋体,三分之一巴掌大的尺寸上只有“周北则”三个字,下边是联系方式,没有其他头衔。
他晃了晃手腕,示意许倚棠接过去。
她忽然明白了那份意味深长:她扔了他名片,他不介意,再递来一张私人的,她不是被动的猎物,他把选择权让渡。
窄细的走廊将屋里屋外隔成两个世界,室内灯火通明,室外却是幽暗的,许倚棠觉得此刻颇有时空割裂感。
头顶一片葡萄叶忽然打了个胡旋,落到廊檐下的犄角上,这样的生动证明她仍在现世。
最后还是接过来了,鬼使神差的。目送周北则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后,转身往回走,右手捏着那黑底烫金卡片,踏回屋内时,门口见到一个小桶,装着垃圾。脚步顿了顿,她将卡片滑进挎包,步入屋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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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倚棠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遇见,直到次日她睡醒过来,接到了手机来电。
究竟是否是唐家没有实锤证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唐家在收网。
【她最近接到的戏班子女三的位置突然被顶替,对方是个无名小卒不配和她争位置,但是背后的人却是耐人寻味的。】
发来的照片上,夜色中女人在和一个男人接吻。那个男人容貌动作都极为让人熟悉,正是三年前船上被她拒绝过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跟了他,有好处。】
就像是炫耀,许倚棠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关了手机,懒得回应此事却也肯定了当下必须找一个避雨的大树。
恍惚中想起了昨夜的名片,许倚棠起身搂着手臂双眉不由地微微蹙起,脸上神色稍许不耐,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便消失。
算了,跟谁都一样,不如为自己铺条路。
下定决心后她拿起了手机,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诧异,直接开口报了个位子,是家港式餐厅,会员制,她报了他的名字对方便恭敬地将她请进。
对方已然入座,见到她起身微微点头算是行礼,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许倚棠朝他点头正思索着怎样介绍自己的来一或者唐的想法,没想到对方单刀直入。
“三年前的聚会上,夜色,船舶,我和小姐第一次见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时候?他为什么会知道?究竟是旁观者,勾结者,还是——“当时我在对面的船上,看到过您,知道您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所以从头至尾我从未想过利用金钱沾染小姐半分。只不过我想,明珠蒙尘实在可惜,若是提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