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亲往鄂尔泰府探病,回宫时已是掌灯时分,我正坐在灯下看书,帘栊响处,乾隆疾步走进来,还没等我起身,他已径直走到坐褥上坐下:“鄂尔泰与张廷玉都是皇考时期的老臣。皇考在病重之际,特别叮嘱朕,‘将来二臣可配享太庙。’皇贵妃薨,朕遣人传旨鄂尔泰:‘朕躬安好,卿不必来’。没想到他那时就已卧病不起。朕真是糊涂,鄂尔泰曾说‘大事不可糊涂,小事不可不糊涂,若小事不糊涂,则大事必至糊涂也。你说,朝中肱股之臣病重,朕不知情,是算大糊涂还是小糊涂? ”
我听了,心里暗自好笑,乾隆堂堂一国之君,竟纠结于自己是大糊涂还是小糊涂。
我笑着回道:“鄂尔泰以病乞休,皇上准他在府中休养,前儿上的请安折子,还称自己身子安好,皇上应该不算大糊涂。”非是我参与朝政,前儿乾隆批阅奏折时,举着鄂尔泰的折子叹气:“鄂尔泰这个老狐狸,每次上折子都是一句话,‘皇上安好,臣即安好。’”
乾隆身子向炕里挪了挪,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空茶杯:“朕顾念张廷玉与鄂尔泰是先帝倚重的旧臣,对他们格外恩待,没想到竟渐成两党,满官多依附鄂尔泰,汉官多依附张廷玉,朕在平衡鄂、张之争中,既不使一成一败,亦不使两败俱伤。若鄂尔泰病故,朝廷再无人能压制住张廷玉。”他手指在炕桌上敲了敲:“皇贵妃薨逝已够朕忧心的。”
我正给乾隆倒茶,听他提起皇贵妃,骤然想起高三姐,把茶杯递给乾隆,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吞吞吐吐地说:“皇贵妃薨逝,皇上忧怀抑郁,可否令高三小姐入宫,以解忧怀?”在现代时妈总说我‘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我心里实在纠结,不说吧心里堵得慌,说吧,又觉得对不起自己。
乾隆闻言果然不再面露愁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半晌微微笑了笑,放下茶杯,点着我的鼻子问:“高三姐又给你请安了?”
我无奈地回道:“臣妾也没办法,可是不说出来,臣妾总觉得憋得慌。”
乾隆笑了:“你不憋得慌,朕可憋得慌了。既然高三姐这么想出阁,朕就成全她。”
乾隆兴冲冲起身召唤胡世杰去取圣旨,我感叹乾隆真是雷厉风行,而且不似以往后宫之事都要与太后、皇后商议,如今直接拟旨。
永寿宫离养心殿近,不一会儿圣旨就取回来了,乾隆命我研墨,提笔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尔高氏出自名族,毓质兰心,淑慎娴静,才学独擅,秉性柔嘉,乃太子少保高斌之女,盖年已二九,免误其韶华,特代其择选佳婿。闻鄂尔泰之次子鄂实,为名门世家公卿之子,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双重,官前锋统领,妻补氏已卒,故朕下旨钦定高氏为鄂实继妻,择日大婚。钦此。”
乾隆收起圣旨,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纸赐婚诏书,将高三姐赐婚鄂尔泰次子为继妻。
乾隆唤胡世杰去传旨,我忙阻拦道:“皇上既然不准三小姐进宫,就当臣妾没提过便是,若此时赐婚鄂实,高家人会如何想,一定以为臣妾从中做梗。”
乾隆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你不必于心不安,朕拟此旨,有三点缘由,其一:以高三姐的性子,进宫未必会安分守己,朕对皇贵妃顾念情份,对她可不会,与其在宫中不得善终,还不如嫁给官宦世族。其二:高斌与鄂尔泰结为亲家,还可牵制张党之势。再则:你心地良善,实非高三姐对手,朕不想你为刀俎之肉。”
听乾隆如此说,我又被感动了。起身颠颠给乾隆做菜去。
看着乾隆比平日吃得香甜,我想我也不全给乾隆惹麻烦,有时候也是有用的。
次日去给皇后请安,众人都散去后,皇后叫住我,领我进了内室,悄悄问我:“高三姐赐婚是怎么回事?”
我羞惭地低着头,把前因后果跟皇后说了一遍。
皇后笑道:“你原本好心,只是事与愿违罢了。你若不是受她所托,怎会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若不提起此事,皇上又岂会想到赐婚,终是她的缘分,你不必纠结于此。”
珞宪姑姑送我出来时道:“我的好娘娘,多亏万岁爷英明,否则娘娘就跌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了。”
我何尝不知道高三姐入宫,与我有害无益,可凭高三姐皇贵妃之妹、太子太保之女的身份,她有心进宫侍驾,乾隆迟早会知晓,高三姐入宫与否,不在于谁提出来,而在于乾隆能否接纳她。
时光闲时易过,瞬间已入三月。
这一日,我正陪乾隆在三希堂临摹王珣的\"泊远帖\",乾隆道:“三月吉巳日是皇后亲蚕的日子。后妃中陪祀者二人,朕想让你和嘉妃去。”
我一惊,忙放下手里的笔,抖声问道:“皇上要臣妾做什么,陪皇后亲蚕?”
皇后不愧为国母,胆子真大。我可是虫子都怕。
乾隆抬眼看了我一眼:“怎么瞬间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朕即刻命人传太医?”
我带着哭腔道:“皇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