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早阳凛冽的寒气在风中凝结,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
渡鸦送来的信封由文天祜所赠的“急讯咒”封存,文天祜瞥见送信的渡鸦翅尖燃火,引气化水却熄灭不得。
信封展开后,刹那间,火焰吞噬渡鸦,文天祜双眸亮的可怕。
不再耽搁,她径直踏入风雪,在漫天雪絮中踽踽独行。
一步三尺深,回头已无痕。
北越,人迹罕至,仅有绵延无数、望不尽边际的雪峰矗在天表。
山冻不流云。
但即便北越山脉雪寒至此,也阻绝不了魂火的蔓延。
魂火如同高窜的巨蟒,刹那间吞噬岸边的木屋。随后似是感应到远处生人的存在,倏地扑向文天祜藏身之所。
来势汹汹的火蛇临近的一瞬高涨,对于此击文天祜不敢轻敌,猛地侧身翻滚躲开,却仍被火舌舔舐,燎了半边衣袖。
狼狈摔进雪堆掩盖着的不冻河,虽勉强躲过那火蛇,髓海中生死铃的灵线却始终绷紧。
还未等她从水中浮起,伴随着脚踩实积雪的沙沙声,生死铃缓缓敲响第一震。
“为什么要跑,我们不是朋友吗……”
似是引诱,似是喟叹,尚显稚嫩的少年一字一句地停顿道。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他恍若幽魂,紧紧缀在文天祜身后,“……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
瘦削纤细的女子浸泡在冬日刺骨的河水中,她身形单薄,通红的指尖捻着一只小巧的银铃。
文天祜只觉得可笑。
在收到濒死渡鸦的传信时,她便再也不信魔的鬼话。
杀了救下他的人,如今又要杀她,谈何《橘颂》?!谈何友谊?!
——不配!作为魔,深固难徙、受命不迁,你天生就不配!
文天祜紧咬下唇,极力抑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指尖紧攥嵌入掌心,化为实形的生死铃再一次震动,不断提醒着文天祜死亡的迫近。
不冻河作为至寒之湖“无根水”的支流,在魂火的支配下仅仅做到不干涸。
如若仍躲在原处,要不了多久,河水便能从冰冷刺骨变为滚肉热汤。
所以,活下来的一线生机,只能是北越雪山深处!
这鬼火的能力远超文天祜对火的所有见闻,不仅不惧一般水土,更是饱含要将所有事物焚烧殆尽的戾气。
文天祜一面尝试止住掌心中生死铃的颤栗,一面保持闭气往主流游去。
“……人族真是难懂。”
少年抬手挥去岸边绵延的魂火,不等文天祜做出反应,一个瞬息俯身,径直将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拽出,狠狠扔至岸边。
猝不及防地一击,文天祜被激得五行瞬间由相侮转为相乘。不用魂火,仅仅体术上的一击,文天祜就深切感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硬拼并不现实,生死铃在他发话后便不再震动。
此刻的少年,竟然没有杀意。
“咳咳咳……”文天祜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少年面若冠玉,作为魔族,他既无犄角也无长尾。除了一双全然乌黑的眼仁异于常人,这位新生不久的魔看起来就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公子。
“你杀了他们……”
她用分不清是因五行逆乱、还是因牙咬切齿的愤怒带来的颤音高声道。
“——是你杀了他们!”
随话语出口的,是因五行逆乱奔涌而出的血。
“为什么?!”
用力擦去止不住涌流的鲜血,文天祜紧盯着面前皂履素绦的半大少年。
她将沾着腥热鲜血的指尖揣入怀中,颤巍着指尖画符于生死铃。
少年闻言只是居高临下地望向她,眼神平静得宛如失去活水的死海。
——为什么?
只需两个字,便能瞬间击垮文天祜所有的考量与退路。
他说。
“好奇。”
无甚缘由,只是好奇。
他说出二字的下一瞬,谷中回荡多了一种声音,不是簌簌落下的风雪,也不是杀气激荡的锵鸣声,而是沉闷的古钟轰鸣。
接踵而至的,是大地的轰鸣,雪山的轰鸣。
轰然一声。
积雪毅然崩塌,倒下去的声响如同引燃的炮竹,连带着深处的雪山接连爆破。
白衣少年的鬓边有断发垂落,他原本一身皎白几乎要融入皑皑雪山之中,如今却半身染血半身破碎。
这次连岸蔓延的火变成了血。
深浅不一的艳,格外刺眼。
分不清是谁的血。
暗红至深的血雾,交杂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