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
说完,他挽了一个刀花,收起匕首。
不认识?
希瑞丝嘴唇微张,窘迫地愣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除非维洛的记忆力差得和护城河里的鱼一样,或者骑马的时候不慎落地摔坏了脑袋,他都不能说出“不认识”这几个字来。
还在王庭的时候,从南境大公携带长子与次子进宫觐见算起,整整七年,沉默寡言的维洛都奉命跟在她身后。
后来希瑞丝到了要挑选骑士的年龄,维洛顺利加入到她的候补骑士人选当中,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那时希瑞丝最喜欢念书上看来的故事给维洛分享,或者让维洛陪着她在庭院里挖刺猬洞。
直到意外发生,她逃离得匆忙,自然也不了解维洛的后续情况。虽不理解维洛怎么会跑去做雇佣兵,但在边缘地带遇到多年未见的旧友,依旧是一件难逢的喜事。
可是维洛竟然对着她的脸说出“不认识”!
说不尴尬是假的。
一旁的佣兵们偷偷打量着她,怜悯又好奇的眼神几乎藏不住。
这样的场景他们并不少见,只要维洛不在“工作”期间,想要和他亲近的姑娘总会以各种方式制造邂逅。
片刻后,维洛缓缓开口:“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如果店主的女儿不随便对着陌生人开口搭话就更好了。”
“维洛,你不记得了吗,我是……”
“要是后厨有小羊腿,请给我们拿点过来。”维洛失去耐心,粗暴地打断她。
他将手伸进侧边的腰包,掏了几下,拿出三枚银币,随意摞在桌上,见希瑞丝还没反应过来,他把银币往前一推,抬了抬下巴示意其拿走。
“还有,我不喝麦芽酒,拿点葡萄酒过来,这点钱应该够了。”
说完,他冷冷地扫了希瑞丝一眼,又垂下了眼睫。
维洛认出她了,希瑞丝知道。
可他却装作不认识,态度称得上是恶劣。
为什么?
是觉得过去那段做跟班的日子不光彩,还是单纯觉得一个被放逐的人不值得搭理?
希瑞丝盯着桌上的银币,在脑海里给维洛来了一段马后拖行的酷刑。
她拿走两枚银币,将剩下的一枚又抛回给维洛。
“两枚就足够了。”希瑞丝说。
果然,就像隔夜的饭菜不再美味,失联多年的朋友也不会是一路人。
青涩的玩伴已经消散,现在面前的人是“血狼”。
希瑞丝勉强装出礼貌的口吻:“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您长得很像以前我在认识的码头认识的一位水手,后来他喝醉酒掉进海里失踪了,刚才我还以为是他又爬上岸了。”
“小羊腿还有葡萄酒待会送来,没有其他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先去后面了。”希瑞丝皮笑肉不笑,咧着嘴露出两个小犬牙给自己找补。
她向来不喜欢自讨没趣,不再去想理由,胡乱收了几个盘子退到后厨,将银币恶狠狠抛给后院砍柴的哥哥,后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希瑞丝随即一股脑扎到水池边,来回反复地刷着盘子,碎鱼肉混着污水粘腻地滑落。
洗完盘子后她没有再出去,她擦干净手上的油污,逃避式的跑上阁楼帮附近居民写信。
希瑞丝能读能写,镇子里人的大多数都不识字,想要写点什么都是来找她帮忙。
希瑞丝今天心不在焉,字迹不免有些潦草,她翻来覆去核对着地址,一封寄往首都狮心城,一封……还是寄往狮心城。
去东边的信件怎么变多了?
她一边写着,一边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
希瑞丝暗暗告诉自己,这可不是关心,只是对佣兵的好奇罢了。
贝拉太太和她的儿子们继续看顾着那群佣兵,他们似乎刚做完一笔成功的大交易,一整个晚上都在不断举杯庆祝着,他们念着祝词唱着歌,还有人踩上桌去跳起了舞。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笑骂声逐渐减弱了。
最后是维洛的一句:“给我们安排几间屋子。”
夜幕降临,众人歇下了。
血狼佣兵团确实足够阔气,他们给了贝拉太太沉甸甸的一袋银币,除去吃住的花费也余出不少,希瑞丝分到十几枚,她趴在床上细细地数了一遍,小心地收进布包里。
托佣兵团的福,今天酒馆可谓是大赚一笔,按理说她应该心情不错,可是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她仰头倒在床上,闭上眼,把头蒙在被子里,耳边仿佛又传来维洛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
“不认识。”
被无视了啊。
希瑞丝把鼻子埋进被子里,深吸一大口气,白天被阳光晒过的软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挤掉那点酸涩,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