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年少沙匪将崇嫣抱起,俯首在她鬓边轻嗅。
崇嫣因他这行为缩了缩脑袋,躲避他的凑近,却听得又一声轻笑。
林铭声音入耳:“不装晕了?”
她闻言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抬眼看向对方,她知晓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能听辨人的呼吸幅度来判断此人是否真的昏迷。
所以她装晕时特意使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她那镖局二当家曾言,她装死本事堪称一绝,哪怕是顶尖高手都不一定能发现问题。
他是怎么发现的?
而少女这一瞬间的讶然落入林铭眼中,他眉梢轻抬,用笃定的语气道:“果然是在装晕。”
崇嫣立马低下头,一路不敢再与林铭对视,内心大呼上当,这可恶的沙匪狡诈如斯,竟是拿话在诈她!
林铭找到的有水源的地方仅离马队两三里远,此处竟有个三开间的茅堂,茅堂年岁已久,天顶漏风,茅堂内尘埃浮动,弥漫着腐朽之气,但在戈壁里,这已是一处极佳的休息之所。
林铭放下她后就转身跟其他沙匪出去了,崇嫣抱膝坐在茅堂角落,思考着应对之法。
一开始,林铭定是以为自己真的受伤晕厥,再加上马车内女子们确实有因碰撞受了些擦伤的,因此,他才会开这尊口,向匪首争取休息之机。
可他去找水源的工夫竟反应了过来自己可能受骗,并对她加以试探。
他得到了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要怪只怪因着林铭对她忍让数次,让她放松了下来,可要知沙匪此类人可随时翻脸,且互相斗得厉害,无同伴情谊可言,直至下毒成功,这失误不可再犯了。
正懊恼着,茅堂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刚出去的几名沙匪悉数归来,他们抬着两大缸水,而林铭施施然缀在他们身后,边走边弹了弹自己衣袖上的灰。
他视线在茅堂内轻轻一扫,迅速发现了角落的崇嫣,其他女子都挤在一处,仿佛受惊的兔子抱团取暖,只有崇嫣格外不同。
他哪里知道,这是崇嫣有意而为之,丽娘等女子若在近前,影响她发挥。
少女披着林铭的那件衣裳,低头抱膝而坐,安安静静,一路颠簸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发随意披在瘦削的肩头,几缕发遮住了眼睛,但依稀可见撞伤,额上血迹已干,但额角逐渐青肿起来。
林铭走到崇嫣身侧坐下,说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她破功。
“怎么没用我给你的伤药?”
!?
他还敢提那药,分明是在羞辱她,再者,谁会把那药往脸上擦啊!
崇嫣隐忍不发,默默掐自己腿侧保持冷静,依旧垂头不答。
甚至身子负气般往另一边偏了偏。
身侧人半晌不答,林铭觉得奇怪,一把将崇嫣肩膀拧向自己,可这肩好似与自己犟上了,扭转推拒,硬是不愿意朝向他,他心头起火,上了双手,握了崇嫣双臂面对自己。
“你装晕骗我,我都没说什么,你生哪门子气?”
林铭话一脱口,却见崇嫣咬着唇瓣轻泣,被自己这么一说,她咬紧唇,身子轻颤,眼泪流得更凶了。
林铭顿时哑火。
崇嫣却越哭越凶,挣开林铭的双手,胡乱抹着眼泪道:“我自小强健不易晕,我又有什么办法?要知道世间女子唯柔弱者更惹你这等男子怜爱,若我不扮娇弱,我们怎会得以在这儿休息,我额头是真的疼啊!”
“可你试探出我装晕就好似我犯了泼天大错一般看我,我岂敢在你面前哭出声音,你还屡次说护我呢。”
她伸出自己双手,将掌心擦伤示以林铭:“我被那沙匪甩进马车受伤时,我跟其他女子挤在一起,嘴干得冒火时,我在马车厢里被颠得七荤八素,额头磕伤时,你又在哪里?”
说毕,崇嫣抱紧双膝,将头彻底偏向另一边,哼道:“就知道男人不可靠。”
林铭气笑了:“你倒是歪理一堆。”
她偷偷看他,见他好似不是真的生气,立马又小声解释道:“林大哥,我们出了戈壁就会被交到羌人手中吧,到那时为奴为畜,还不知日后如何呢,起码现在,我想吃口热乎的吃食。”
林铭望着不远处炉灶冒起的烟雾静默不语,而他的沉默更让崇嫣的心沉了沉,若一意把她们交给羌人,还谈什么护不护?且只护她一个,她难道会因为得以幸免而欢欣雀跃吗?
崇嫣也一同望向渐冒热气的炉灶,换了个话题:“林大哥,你是怎么在戈壁里发现水源的啊?”
“运道好。”
崇嫣撇了撇嘴,假话!他前去找水源之前就笃定能找到,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凭运气?
林铭确实说了句假话,他能找到水源,只不过是因为他背过舆图,知道这条道上有条暗河穿行,当他看到荒废茅堂时更为确定,附近定有干涸的河流,而那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河床下,就有他要找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