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嫁入侯府给沈确做第三任续弦,这也是盛家无可奈何之举。
当年,她们盛家在秦县那是首富。以贩卖香粉起家,有了本钱之后,又一连吞并秦县的其他商铺产业。
大哥大嫂为人正直热心,做生意极重声誉,还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在当地可谓是盛名在外。
直到,秦县下来了一位京官。
这京官是被贬下来做县令的,本来这人贪污受贿致使国库亏空,是杀头的大罪。然而此人是当朝太师的远房亲戚,不仅连牢狱之灾免了,还能远离都城,做起了父母官。
一来到秦县,此人大肆敛财,折腾百姓自是不提。可恨得是他一把年纪,那天去盛家宴饮,一眼瞧见了当时才十五、即将出阁的扶京。
随后这人便不顾廉耻,硬生生地拆散了她与应哥哥的婚事,将应家整得几乎家破人亡后,又腆着脸来提亲。
扶京的爹娘死得早,家中虽然殷实却只是平民百姓,又哪儿能与当官的相抗?她们只能苦苦拖延周转,落得个散尽了家财、二位兄长险有牢狱之灾的凄凉之境。
本来,扶京已是准备认了命,总不能让自己一人拖累全家。
谁知,峰回路转。
那时家里落败不堪,大哥盛钟只能变卖家中祖产,为了能卖出个好价钱,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了都城。
不过他此行没找到买家,反而碰上了当年秦县的一位同乡。
那同乡当年能从秦县入都城赶考,再到做起了五品京官,全靠了盛家资助。
如今这人倒是知恩图报,听说了盛家的遭难以后,虽然自己能力有限,却很愿意替大哥周旋引见旁人,大哥便是经由此人,认识了钦天监的监正。
那天盛钟同监正聊得投缘,还将扶京的生辰八字与其相告,请他算算扶京那坎坷的姻缘,是否真的只剩下认命一条路可走。
谁料,得了扶京八字的监正,当即便两眼放光,喜不自胜着哈哈大笑:“令妹这八字,可恰巧有一桩天赐的姻缘呐!”
那便是侯府的大公子沈确。
沈确今年虽然与扶京同岁,却已经娶了两任妻子——都死了。
他自己亦是娘胎里不足,整日病歪歪地躺在府里,据说已是药石无医,能挨一天是一天。
人人都说这沈确是天煞孤星的克妻相,谁知道扶京竟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一个赶上朝阳跃升,一个恰逢日月相会。
那监正说,他们二人的命相皆是奇诡刁钻,虽然互克却又互生,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扶京嫁过去,说不准还能替这位大公子冲冲喜,替他续一波命。
当晚,侯府便有媒人踏入盛钟家里,三日后,盛钟差人来接扶京入都城嫁人。
县令本来使了人,不许扶京离开秦县一步,可那时前来接人的,却是侯爵府中亲派的家仆。他一介地方官,哪里再敢放肆,只得眼睁睁望着她逃了。
至此,扶京总算逃离秦县。
那时她默然望着愈发遥远陌生的豳州城,一字一句地告诉大嫂:“四儿的一条命、应哥哥家中的遭难,还有燕燕断了的那条腿。我以后总要在这狗官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大嫂只是看着她许久,随后叹了口气,目光不知为何悲戚了起来,“丰乐帝无德无行,县官也敢肆意弄权。如今这世道,本来也不讲公道了,不怪你有这份怨恨。只是你记住,万万不可为他歪曲了自己的心志。若因此而变得狭隘偏激,那才是真是糟糕。”
那时候只觉得当寡妇也比现在好,谁知这竟是另外一个害人性命的火坑。
二哥会迅速从一个浪荡富家子,长成了如今这沉稳又内敛的羽林卫统领,大抵也是因为此事而内心苦痛,不愿再经历因为自身无能,而无法保护家人的憾事。
若是让都城里,那群暗地里仰慕着盛明的姑娘们,看到他之前招猫逗狗、成日里只知道带着扶京疯玩的模样,只怕她们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就如同扶京也不能相信,二哥只不过是得了她的一个态度,眼里便泛起了坚定的光芒,没有半点犹豫与退缩,便做出了如此沉重的承诺:“二哥当然要你回来。”
如今,他的肩膀已经足够宽阔,能够为扶京撑起一片温暖的天空。
“二哥怎么会不要你?”他定定地望着扶京,眼底一点点散发出暖光,“只要你愿意,二哥会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扶京晃了晃神。
她与二哥只是数月不见,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二哥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变成了这样耀眼而沉默的男人。
苦难让人成长。
但,如果能够选择,扶京宁愿自己的二哥,才是那个永远长不大、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人。
马车来到了宝华山的半山腰,下了马车,再沿着竹林小道步行半刻钟,便到了宝华寺。
这是都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