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1 / 3)

初春寒夜露重。

宵禁后,巡城的兵卒走过潮湿长街,寂静的北都城中回荡着轻微的甲胄摩擦声。

直至队尾隐没在转角,森冷的雾气里,一盏精致宫灯才悠悠行来。

提灯的是个粉衣少女,她小心地环顾周遭动静,避开雨天容易打滑的地面,领着身后撑伞的紫衣姑娘仔细前行。

正是料峭时节,那姑娘裹着茸茸的斗篷,苍白的脸埋在毛领里,面色不太好看。

谁家好人深夜出门?

身为手握实权的郡主,平日这个时辰,她会躺在廊下的摇椅里看昙花,不像眼下,需得冒着刺骨的寒雾与被兵卒发现的风险悄悄做贼。

这一切只是为了白日那个古怪的邀约。

沈沉碧气恼地咬了咬唇

打更声渐渐近了,打更人只需再拐过一个街角便会发现两位蔑视宵禁的大胆狂徒。

所幸她们已经来到目的地。

长街昏暗,茶楼高挂的红灯笼映照着匾额,幽幽照亮工笔古拙的“西照”二字。

大门虚掩着,里头没有一丝光亮,从门缝吹出的阴冷寒风叫人生生起鸡皮疙瘩。

粉衣少女推开门,待身后人迈进门槛,她张望一眼空荡荡的街道,确认无人发现后,飞快地合上门扉。

最后一缕光亮被关在门外,宫灯无风自灭,两人彻底陷入黑暗。

与微光一同被隔绝的,还有声音。

报更声传不进来,拖长的尾音被粗暴掐断,连风吹进门缝的呜呜声也消失了。

“郡主,是结界。”

粉衣少女面色微变,闪身将主子护在身后。

话音刚落,楼内烛火大盛,茶客满座。

他们引颈望着大堂正中的戏台,花旦甩出水袖,踩着小碎步幽幽咽咽地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一侧刑架上绑缚着白面小生,中衣透血,垂首若死。

是白日那出未唱完的戏。

两情相悦的年轻人被一道纳妃圣旨生生分开,再相见时已过五年光景,她是盛宠不衰的宫妃,他却依旧是白衣侠客,从湖底执剑杀出,只为取皇帝首级。

分明有着盖世的武功,刺杀的计划也十分周详,他如白练般闪上画舫高台,眼见一击将要得手,平稳的剑尖却猛然停住,微微颤抖。

——昔日的爱人挡在皇帝身前,仰头绝望地看着他,眼神哀求。

他布巾蒙面,但还是被一眼认出。

刺杀失败,他被一拥而上的侍卫生擒。

沈沉碧抿唇看了戏台半晌,有些无趣地垂垂眼。

白日不曾细听,只囫囵知道是个老掉牙的情仇故事,不想竟还有更糟心的后续——破坏刺杀的宫妃深夜潜入水牢,同快死了的旧情人诉衷肠。

这种话本子要是被她淘到,她会三日吃不下饭。

沈沉碧吐出一口气,再抬头,便见戏台上方的二楼阑干处站着一位身穿湖绿衣裳的美人。

她支颐巧笑,朝沈沉碧挥手示意。

沈沉碧强忍不快,上楼坐在她身侧。

她并不起身行礼,饶有兴致地开口:“我还以为郡主不愿来。”

茶侍端来香茶,沈沉碧掀开茶碗盖看了一眼,又谨慎地盖上,开口时面色愈发冷淡:“萧时薇,我给你脸了?”

女子拊掌:“郡主就是郡主,即便深入敌营也不改嚣张。”

“敌?”

“是啊,我族与郡主——”萧时薇压低声音,煞有其事,“有血仇。”

沈沉碧眯起眼睛,紧盯着女子那张清艳脸蛋。

长宁伯府的大小姐萧时薇,前十七年她们压根没有任何交集。

都是足不出户的千金,连京中雅集都鲜少露面,若非安平公主沈瑜同她是手帕交,沈沉碧也不会与她结识。

因为不熟,沈沉碧看不太出萧时薇身上到底有哪里不对。

许是……脸上脂粉比白日更厚些?

沈沉碧不欲深究其中古怪,左右她有女使踯躅在侧,寻常妖异伤不了她分毫。

比起萧时薇的不对劲,她对她的口中那三样至宝更感兴趣一些。

北都城中近来涌进大批修士,不少流言传入坊间,其中关于异宝的消息甚嚣尘上,却始终没有确切的情报,唯一被人笃信的是它们能生死人肉白骨。

今晨她赴沈瑜的邀约,萧时薇似对此事了解颇多。

她本来是不信的,萧时薇一个闺阁千金,消息如何能比她手底下的情报网还灵通?

但她说,她家年关时曾有大仙门的修士上门借宿,他们有准确的消息。

的确有三样至宝现世,却并非如同其他灵宝一般出现在秘境抑或是郊野,而是被神秘人持有,他们需要抢。

这三样宝物乃仙界遗落,得之能淬炼筋骨,剔除灵脉杂质,使得修行一日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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