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答非所问。不像她,有问必答。按照班主任的说法,海老师恐怕是“连题都读不懂。”
快打上课铃的时候,往往是楼梯里最拥堵的时候。有买了辣条得赶紧塞到嘴里的,跑得匆忙把五毛钱掉到拐角的,唠嗑太久害怕迟到扣分一个拖着一个的,想三下五除二把灰尘都扫到一块儿得做值日的,周苏子当然不会赶这个趟。她会提前从家出发到学校,坐到小花坛边上,等着快打铃的时候直接去广播室。这尘土飞扬,鸡飞狗跳地热闹,她远远看着就好。
提前到学校,人就少。吊儿郎当吃着孜然夹馍的小男孩,就一眼看见坐在花坛上的周苏子了。“嘿,周苏子!”他隔着老远给周苏子招手。
而她转身就走。身后的人跑步堵在她身前。
“叫哥。叫声哥,就让你过去。”丁亚洲的红领巾被风吹到背后,他刚吃完孜然夹馍还没来得及擦嘴,挂在胸前活像是个红色的餐巾。周苏子上学早,个头小,被丁亚洲堵个严严实实。“你看哥手里有什么。”他拿着塑料袋,把吃了一半的夹馍晃了晃。这还用看,孜然的香味周苏子早闻见了。他只顾着给周苏子炫耀,根本没注意到,小半个火腿肠已经被他晃到了地上。“你叫声哥,哥就给你吃一口。”
丁亚洲怎么可能今年上五年级,他比一年级的小朋友都要幼稚。
周苏子不想搭理他,又不想继续在这和他浪费时间,“第五姐姐!”她冲丁亚洲身后叫了一声。丁亚洲立刻拿着红领巾擦了擦嘴,把塑料袋束紧,低头地时候看到地上的火腿肠,痛心疾首地“啧”了一声,朝小花坛闲步走了两步。静等了十几秒,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提前在脸上安好笑容,回头说了声,“班长,我吃完了就去值日。”一个人也没有。根本瞧不见第五佳人的影子。
自从入选了播音员,周苏子天天都坐在这个花坛边上。周一她就发现,丁亚洲这周值日打扫楼梯。可他周一周二都迟到了,昨天下午被第五佳人,也就是五年级一班的班长打了小报告,在五楼走廊里被老师们狠狠训了一顿。这一幕,被路过五楼机房去上微机课的周苏子,刚好撞见。
可丁亚洲哪知道周苏子情报工作已经掌握得如此充分,他还傻兮兮看四周没人,终于可以给周苏子一点颜色瞧瞧。从小到大,还没叫过他哥哥呢。这让他这个颜家堡子的小霸王,面子往哪搁。
等他意识到被周苏子骗了,周苏子已经一溜烟跑了很远。追还是不追。丁亚洲的决定是,他要追。收拾收拾这个骗人鬼。这不一口气就追到了体育室门口。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屋子里传来周苏子的声音。丁亚洲听着这些诗句有点耳熟,这不是他们最近刚学的陆游的诗,叫什么来着,昨晚才背过。
叫《示儿》!示儿的意思不就是给儿子们看。这个周苏子,让她叫哥哥她不叫,竟然还挑衅。堡子里的人都夸她聪明,她连这个诗都会背了,那她肯定也知道这个“示儿”的意思,平日里不和高年级学习些好的,竟学这些含沙射影,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学好的,有些过分嚣张的,骗人的妹妹。
他气凶凶地推开门。看见周苏子正立正站在海老师和林老师面前,背着手,朗诵诗文…
海老师和林老师两个体育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吓死人咧,怎么不打报告啊。”林老师摸着胸口问丁亚洲。海老师蹭得一下放下笔,站起来问他,“出撒事咧?”
“没事,我那个。”丁亚洲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急中生智道,“我们五年级一班下午体育课,语文老师说想临时借个课,让我跑过来给海老师说一声。”周苏子停止朗诵诗文,斜着眼睛看丁亚洲,这个人真是张口就来。
“哦,咋刚开学就借课啊,饿看看。”海老师回头扫了一遍课程表,按着手指头一行一行地查,仔仔细细盯了一遍,“五年级一班今儿下午么有体育课啊,你们老师是不是记岔咧。”丁亚洲凑到海老师身边,把自己的小脑袋挤进去,“是吗,我看一眼。”海老师往后退了退,说,“你看看,是不是么有。开学咧,换课表咧,记错咧吧。”
“海老师你这个是这学期的课表吗?”丁亚洲问。林老师也被这个动静吸引过去,三个人一起查一份课表。
周苏子在旁边看着他们仨,心想自己再不说话,他们得再浪费十分钟在这张课程表上,“海老师,下午你只有我们三年级三班一节体育课,没五年级的课。”
海老师听见周苏子的话就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坐回椅子上拿起笔,抖了抖纸,把橡皮屑抖落下去,另一只手拉了拉丁亚洲说,“那个谁,你回去给你们老师说一下。”丁亚洲顺着海老师拉他的手,探着头盯着桌上海老师的画,“海老师,这个挺好看的,能给我一张不。”海老师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后来周苏子跳级了,三年级的体育课上完之后,去六年级就没有体育课了,广播站的播音员也没有继续当。上大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