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秋风之中,一名黑色锦衣男子立于垂柳之下,分明站在枯败的垂柳之下,却如仙林之人遗世独立,光是瞧着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圣洁。
她只能想到这个词。
有时候言所雀会觉得,被这样的人爱慕有些不真实。
皇宫里能不穿是侍甲胄巡逻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官职较高的禁卫军高官,一类是家中背景强大的侍卫。
李邶就是第二类,李邶年少成名,十三岁时随同父亲李成渊远赴西北平定叛乱,李家全族为保边关安定,举家前往西北,这一去就是四年,一直到一年前才回来。
而那时候,她父亲已经入土一年。
李邶和她从小就有亲事,小时候也常一同玩耍,后来父亲出事,李家人远在边关毫不知情,她只能眼看着嫁给李邶的人被言卫光换成了她的堂妹。
言卫光说,和李家定亲的是言家嫡女,如今言家掌事的是他,嫡女自然就成了他的女儿。
毫无道理可言,可她偏不能阻止。
直到李邶回来,得知一切的他拎着一把银枪破了言府的大门,将她从那个腌臜的地方带了出来,亲自解除了和言卫光一家的亲事,将她安顿在李府。
后来她提出想入宫,为她一家翻案,李邶全然答应,她一个罪臣之女入宫为婢,也只能做一些下等的活,根本没机会接近宫里的娘娘。
是李邶帮她打通关系,让她一进宫就成了安嫔宫里的人,青云直上,李邶自己甚至也放下军队的要职,进宫做了一名普通侍卫。
安嫔一直没有子女,没法晋妃位,她便一直没办法跟着晋升为管事姑姑。
宫里的管事姑姑在当差的日子里,都有一次向皇上讨一次心愿的机会。
这才是她想偷身契离开安嫔的原因,没有生育能力的主子,对她而言没有用。
谁能想到,最后她竟把自己折腾进了囚楼。
远处被唤的男子闻声立刻回身,步伐匆匆,小跑到她身边,上下把她看了个全,蹙眉。
“那晚在宫门没等到你,我赶来长信轩时发现树上的护身符没了,就猜到你可能遇到了不测,我托人打听才知道你被那人带走了,这几日我想尽办法也进不去。”
言所雀视线落在李邶手臂上,察觉到这块衣襟颜色有些深,“你受伤了!”
李邶摇摇头,“小事,他没伤你?”
那些太监折磨人的手段只多不少,更遑论杀人如麻的秦无痕。
言所雀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你放心,应付秦无痕这种脾性不定的人,我爹可教了我不少法子,倒是你,我那日可担心了,怕你心急去做傻事。”
李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露苦色,苦笑,“我做傻事也救不了你,我明白的,今夜你怎么能出来?”
侍卫不得随意进入后宫,这几日他在宫中巡逻时都和往常一样,偷摸来长信轩,就是怕言所雀来这儿时看不见他,直到刚才听闻秦无痕带着人来长信轩。
他立刻找人换了巡逻班,急忙赶来这里,恰好,就听见了言所雀和田源的对话。
彼时,他正好就在言所雀曾经的房间附近,和她目光交汇,他便来小花园一直等着。
言所雀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李邶,本以为李邶会骂她,或者是瞧不起她,委身于一个阉人,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拿李邶当兄长,当她如今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做事都担心惹他不悦。
没想到李邶满眼心疼,“若当年与你成婚了再去西北,如今就能帮你请求翻案,也不至于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如今边关安定,李家的地位不比文官,而李邶与她名义上并无关系,连请求翻案的资格都没有。
当初李邶将她从言卫光那儿带出来后,想要娶她,被她拒了,她不愿意把李邶一家牵连进来。
言所雀眼眶湿润,“你瞎说什么呢,那会儿你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我才十岁,成什么婚。”
李邶也被自己的话蠢到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才严肃道:“你的计划你放心进行,无论之后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在,千万记住,万事活着最重要。”
李邶是偷偷换了巡逻班来的,没多少时间,二人不过了随意说了几句话,李邶就离开了。
望着人离开的背影,言所雀到底还是露出了笑颜。
她害怕。
害怕等她靠着秦无痕成了皇宫里第二个主人后,李邶会厌恶这个满手血腥的她。
现在,她的手上已经沾上了王九全、安嫔、安氏父子的血,早就不干净了。
可邶哥哥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在。
身后有一条退路,足够了。
回囚楼的路上,遇见了不少宫女太监,不是恭敬地下跪行礼就是遥遥避开,玄参在后头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