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庞家大公子,裴绮珠便浮现倨傲抵触,看在大小姐裴缨琼眼里,反而十分自然。
珠儿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向来不藏掖着。
尤其用她那天从公府回来,闹和离时说的话:“枕下都搁着剑,我便是和他同个厢房坐着,都生怕次日没命醒过来!”
……
只是当年幸夫人在世时,对卓姨娘和自己都很宽厚,有些话裴缨琼放在心里,就一直很想对二妹说。往日没得开口的由头,难能借此刻她看似不厌怒自己。
她便攥着帕子道:“珠儿妹妹可知诗经里有句话,‘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男女之间的感情莫非如此,若只一方一味的付出,会很辛苦。褚世子虽好,可他并未对珠儿回应,三年前侯府丁忧,他若与你有心,那时便应给珠儿一个许诺,却眼看着到了现在,也未置一词。”
“而庆国公府,那位大公子我虽不曾交道,然听锐堇说,他在军中威望颇高,相识之人对他皆为好评,十分仗义。女子的年岁容不得一年一年拖,越拖越将就,便不是庞公子,将来也要嫁别人。且庆国公府世望之家,门风严谨,府上无纳妾之习,珠儿妹妹是个受不得委屈的,若然能想通,或可考虑相处。”
“我这也仅是个人的看法,我知你想法丰富,有不对的还望见谅。”言罢,讪然地笑笑。
——从前哪个敢给珠儿说放弃,珠儿就能当场撕破脸。
更还敢提年龄,那就是存心拉仇恨。
可今儿她及时护了儿子一场,便报着试一试的心态说说看。
裴缨琼对幸夫人一直敬重,虽然卓姨娘出自通房,但幸夫人一视同仁。对几个姐妹的开蒙教育,该请哪些教习便请哪些,没有偏颇。生下的嫡女二妹,更漂亮得像一颗珍珠,缨琼自小就羡慕而喜欢。
起名叫绮珠,既美如绮,又贵如珠。
可惜幸夫人在珠儿六岁时去世了。珠儿性子同他人不易亲近,十分慢热,祖母本想将她领到跟前养,可珠儿待在自己的院里不愿意出来,祖母便只得派了嬷嬷照拂。
裴缨琼好几次发现,珠儿频频望向她或三妹与姨娘相处的画面,唯恐二妹孤单,便主动找她玩。
先开始感情还挺热络的,甚至珠儿还跑来姨娘的院里和自己蹭吃饭。
哪知道那次捉迷藏,本来玩得好好的,仓促间似乎被一股力道搡了裴缨琼一下,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珠儿就已经跌进了池子里。刹那间施姨娘就出现了,咬定她和卓姨娘企图加害珠儿,怎么解释都是乏力。
之后珠儿就视她和卓姨娘如洪水猛兽,仇视避之,逐渐与施姨娘、三妹亲近了。渐渐的,把幸夫人病故前安排的课业都扔去一边,越来越关注起自己的容貌妆容,生怕被谁人看轻比下。
可缨琼看着珠儿,多么招摇美貌的一个女子呀,特别是从十二岁起,她就如一朵鲜艳娇花一样夺目。
但或是因为美得过分惹眼,又或是她那事事争第一的性子,却让褚世子冷落了。甚至哪怕对柔弱温顺的三妹,都显得更亲和些……
每每看着珠儿惶惶自疑,缨琼也挺无奈。
但珠儿结交的小姐妹,不是这个郡主就是那个高官嫡女,且时常在太后跟前讨欢,远非缨琼一个庶女攀交。她便是劝,都没资格劝,还怕施姨娘阴阳自己,说她妒忌三妹能够融入圈子什么的,难得今日吐露几分。
裴绮珠一句不漏的听完,抿了抿唇——
可不是嘛,但凡明眼人都知道,那褚云州如果真喜欢原主,早该娶进门了。
这个朝代叫大晋朝,民风类似唐、五代十国、宋之间,女子十四岁就可以嫁人了。
原文里褚云州乃逸群之才,文采斐然,玉树临风,他眼里的绮珠,不过是一胸大无脑,蜂腰翘臀的胭脂俗粉。虚荣,骄纵,恣肆,缠得他伤脑筋,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把她甩掉?
绿茶男!
最好别撞到裴绮珠头上,她对男人的应激级别达到了十级。
不过裴绮珠本能的对大小姐仍有抵触,有点想不到的是,把自己推入水的大小姐,反而会对她说这些掏心窝之言。
可是姐姐,庆国公府后面要抄家的呀!
她可不想陪命。
庞跃死不死不要紧,反正他很快就要战死了,可刺字入狱惨死的滋味却不好受。
裴绮珠心念稍转,接过话道:“琼姐姐说得有道理,经过这一波折,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世子心不在我身上,怎样也徒劳。我既醒过来,本已没有和离的心思,庞将军便庞将军,总归是拜过堂了,只是……”
“咳咳咳咳”
她容色苍白地咳嗽了好几声,伸手抚上脖子,用惯常自顾自怜的语调:“那天冲动,挂、挂了梁子……留下的痕迹未消,且体乏无力得紧。这样回去,让庆国公府看出来难免生出闲隙,便想在家多养几日,待恢复得好一些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