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一入牢门深似海——
顾巳通过外正门踏足监狱围墙以后，深吸一口冷气，回头望了望一门之隔以外的天地，天很蓝，风很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一股独属于此的特殊凉意。
有个人影从远处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而来，一面紧赶慢赶一面扯着嗓门兴高采烈地大声招呼他，“哎哟，哎哟，顾医师。”
顾巳将视线转到那一身干练监狱官制服的男人身上，微风流经，顺势在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很快迎上前握住了对方被寒风裹挟的右手，“哎，您就是张任佐张警官吧？”
“是是是。”张任佐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倒是一副很和善、很平易近人的面相，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如沐春风：“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您辛苦了啊。”
“不辛苦，不出意外的话我得在这儿驻守三年吧，还要请您多多指教。”顾巳松开张任佐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手，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人生地不熟的，劳您带我熟悉熟悉环境。”
张任佐连连点头，带着顾巳穿越内正门。
穿过那扇铁栅门之间的霎那，顾巳情不自禁地双手交握，很快地掐了掐十指指节，抹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从指缝间渗出的汗渍。
由于是作为一般职员涉足此处，顾巳并不需要通过X光机检查随身物品，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张任佐身后溜了进去，但张任佐眼神儿精得很，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指一指他腰间，“您这是…”
“噢，”顾巳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腰间一块突起物，“这是□□。”
“哎哟。”张任佐又笑了，“您带这个做什么用啊。”
“防身嘛。”顾巳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听说这儿到处都是作奸犯科的人儿，心里头特别没底，好歹拿着这么个玩意儿壮胆…您看我一个文弱书生，谁也打不过不是。”
“害。”张任佐用他宽厚的手掌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摸到顾巳腰间，将□□不着痕迹地收了过来，“您看诊的时候，我都会寸步不离地陪着您，不怕他们造次。”
顾巳低头看了空无一物的腰间一眼，虽然颇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知道这事儿没法跟他犟，只好暂时就这么算了。
看张任佐那副膀阔腰圆的样子，倒也确实很有几分能打架的气势。
二人并肩穿越操场，一辆护送车呼哧呼哧地驶入视线，熄火，防护装备穿戴整齐的收容人便接二连三地从车上列队而出，男女老少皆有，几乎每一个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顾巳有意无意地瞅着这些面色不善的陌生人，有个看着挺年轻的姑娘也恰好转过脸来，两厢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姑娘很清瘦，胸前别着一张黄色号码牌，在宽大的囚服之下勉强勾勒出几分略显贫瘠的身体曲线，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儿，虽然收拾得比较随意，显得非常缺乏攻击性，但看轮廓大概曾经是个五官刻薄的凌厉美人。
顾巳没有移开视线，那姑娘也没有，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在脑后晃了晃，然后弯起眼睛冲他笑了一下，眼缝儿里甜丝丝的蜜意流淌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与善意。
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而已，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绽放到极致的霎那便落下了，姑娘的唇角迅速重新缓和，归于一片了无痕迹的空洞与平静。
短暂的像是种美好的错觉。
顾巳一愣，恰好适逢嘴里喋喋不休地介绍监狱环境的张任佐转过视线，顾巳便掩饰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眨了眨眼。
二人经过成群结队的收容人身边。
天□□夕相见，这些人对张任佐而言都称得上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面孔了，早就相看两相厌，他是懒得多施舍几分眼光，顾巳却是个初来乍到的，每一个人都很新鲜。
忙着应付张任佐的同时，顾巳忙里偷闲地抬起头，目光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一阵穿梭，迅速梭巡刚才那位姑娘的身影。
不过很可惜，他没能够得偿所愿。
再往前便是巍巍矗立的收容楼了，楼里除了供收容人生活的地方，便是戒护科办公室与职员休息间。
张任佐拿了个手机寄放箱过来，笑得堆起了满脸深深浅浅的摺子，“顾医师，麻烦您将手机暂时放在这里，下班儿以后就可以拿回去了。”
顾巳面色微顿，依言将手机掏出来放进寄放箱中，但还是忍不住提问：“这儿规定工作的时候不能用手机么？”
“没有明文，不过这是惯例，我的也在这儿呢。”张任佐凑近顾巳身边，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其实啊，本来是没有这条禁令的，都是有人不守规矩犯了事儿才这样…以前呢，我有个想不开的前同事，拿着手机和收容人私联、还收了人家的贿款，这不，就闹出新闻来了。”
顾巳点头表示理解，“哦…”
张任佐摇头晃脑，“干咱们这一行的哟，难免就有那么几个想不开的，利慾薰心蒙蔽了眼睛，明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