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1 / 2)

一九九二年暮春,夏日将至。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如那个蓬勃向上的年代。先前沈临丘继任了新董事长之位,并做好了日后将集团所有的业务稳定在一条正轨上的准备;而沈约信惊天动地地降生,在刚刚成立的一家私立医院。第二天陶静娴为他取好名字,约信。后来她讲述了其中含义,这意味着当初和沈临丘第一次相遇时一见如故,而后产生火花。沈约信从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由来时就只是惋惜地摇头,这似乎没我什么事,我真正的名字又不叫沈约信,叫沈家大少。

母亲关心他衣食住行、活得快不快乐,沈临丘只一心培养他成继承人。沈约信听闻爷爷在父母结婚之前就离世了,所以将沈临丘寄寓在他身上变态的厚望归因于父亲大概是后悔当时不学无术,担心他将来一样留有遗憾。他可以试着理解父亲,但父亲似乎总是不能将心比心。沈约信说他想喘息,沈临丘却说来不及。

他记忆中最后一次看课外书已经是小学,在那之后书架上仅剩一排排写满了的习题薄;但他的弟弟妹妹们,因排行较低,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持续一生的恩惠,那是种永恒的闲适。

秉持着精神胜利的自我欺骗,他麻木地告诉自己那只是群被放弃的孩子,而自己不能停止追求上进,因而大学轻松地为一流高校所录取,出国留学后最终硕士毕业,从此开始在沈氏药业工作。

然后,他将把自己一生的归宿葬送在那里,匆忙走过几十年,最终入土——

沈约信从梦中醒来,天刚亮一点,时间是六点左右。一周中最完美的一天是星期六,恰好一日之计在于晨,此刻去阳台静静心刚好能唤醒他的活力。

临洋秋日清晨的天空是橙灰色,风顺着他吹,为他带来将要升空的错觉的轻盈。睡衣只有单薄一层,寒意吹进他的袖子里,令他浑身发麻;不过,越是这样寒冷,他越能平定下来思考。

沈临丘常说的他的一个优点,不是聪明也不是沉稳,而是记性好,这样他未来就不会忘记那些看似无所谓、实则重要的事。沈约信知道这也是沈临丘遗憾的某种体现,因而继续保持沉默。从前他觉得他是年轻人,这样的优点好像目前没什么用;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那些他以为他淡忘了的细节和过去,都一一在脑海里显现出来了。

那天是夏天里沈约信和蒋威姝相见的日子,他还清晰地记得,就在二零一七年的七月的第一天。当沈临丘给他传话,说到“蒋威姝”这个名字时,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丝模糊的、异样的感觉;而他看到她的脸时,想起了过去的记忆里和她有关的内容。

更早的时候,二零一零年夏季,正好是他高考结束、蒋威姝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由于两家企业的交情和生意缘故,蒋家出于偶然,由蒋裕西携蒋威姝代替蒋东沅父子,与沈临丘父子一起预订了一间包厢,四个人在其中吃起饭来。

当时十五岁的小女孩对十八岁的哥哥一点兴趣也没有,只顾着写作业,有时候打开诺基亚手机编辑一下消息。沈约信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发呆——当时他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一一下发,况且他也实在不爱看手机——便坐在蒋威姝边上看她一边写字一边线上聊天。小妹妹长得像她父亲,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奢侈气质,自然卷曲的头发松散地披着,又像海藻又像波浪,如同频率较低的三角函数图像;眉目虽还没有完全展开,但算得上深邃。而她写的字,也有一种比平常人跟尖锐、更粗的感觉。

沈约信抱着不会得到回答的心情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字写的这么用力?”

蒋威姝并不抬眼看他,说习惯了。

这时候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这个小孩会是大器。

后来他知道自己的预感几乎是正确的,只是在他们吃饭的这一刻她还不是所谓的大器,但再过几天就是了:因为蒋威姝得到了一块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就在她初中毕业的这一年。

蒋裕西成家于九十年代,在北京,经由了蒋榭山一手安排——这父子俩竟然在儿女婚嫁方面出奇地相像。八十年代末蒋榭山远赴临洋创业,结识了一位自己的老乡:那人恰好同为自北京来临洋打工,女儿留在北京。两人摸爬滚打几年,合伙创立了如今的大公司——山光集团,而那人的女儿后来在双方家长的拼命搭桥下与蒋裕西相识,两人喜结连理,并先后生下蒋威姝和蒋朔雪姐妹。

二零一零年,蒋裕西的老丈人因病离世,临走前竟然给蒋威姝留了一块地。她不清楚其中原因,她跟她姥爷并不是太熟,因此这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震撼。那块地很大,地理位置也优越,是山光集团报废多年的工厂,很多当时厂子里的设施还都留着,于是她在母亲的帮助下把那儿改造成小型公园。前一两年公园能稍微有些利润,她本已经满足;也不知道谁先开始要租这块地建个小型的商业街,慢慢地出租的名额金贵起来,人们因此前仆后继地抢着租下门面。蒋威姝权衡利弊,选择委托中介帮自己打理,丰富其门面,遂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七月会面时沈约信只想,最初的记忆中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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