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威姝再见到蒋正桦时,已经是十二月下旬。
“你看起来也变了很多。”她其实是说他憔悴,“大爷现在什么情况?肇事司机找到了吗?”
“一天不如一天了,能不能过春节都难说。”蒋正桦仰头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抓是抓到了,却一句话也不肯说。越是不配合,就越说明他有恃无恐,这里面必定有鬼。”
“你这么紧张,我也不再逼迫你了。如果大爷没好起来,我就在合约终止之后把这块地交给山光代理。”
“那这样一来,你的计划就全然不能实现了。”
蒋威姝知道蒋正桦和自己思考的层面错开了。但实际上,如果蒋东沅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下任执权的就会是蒋裕西。而那时的蒋家就将会是一个值得她信任的家族,完成她的计划也绰绰有余。
“对我来说,终极目标就是市派早点收网、这一切抓紧结束。既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不过是希望尽自己一份力而为之,现在看来只好全部泡汤。把商业街交给蒋家算做件善事,不过不是给现在的蒋家。等我爸——和你,当权,把整个公司过筛一遍,我再考虑怎么处理它。我之所以选择找上你合作,一方面是在我们这一辈只有你身处战场之中,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这风华正茂年轻美丽,总不能靠收房租赚钱吧。我得找个工作。”
“我之前说让你加盟我那儿,你好像不愿意?”
“开玩笑,我,二十二岁瀛洲大学毕业生,我还缺人要?山光我死都不去,你那儿我也是,我是决不会让我这么好的资质白白浪费在蒋家的。”
这山光集团,目前平时经营的有房地产开发,进口医疗器械,3D打印设备批发等业务。蒋威姝大学修的专业关乎数理化,是学校的工科试验班,因此平生跟经济管理最不对付。山光实在没有与她专业对口的职位,蒋正桦负责的子公司像搞的是各类投资——虽然不至于那么无聊,但目前她没有理由主动上他那儿添堵去。
其实,高考结束后报名高校时她一度想过考去北京,回到那个以便自己沉睡的环境,如此便不需要操心任何她所不认可的临洋的一切;奈何分数最终无缘,她只能选择临洋的大学。仅有的好处在于,以她的分数只能上北京一所一般的大学,但在临洋,瀛洲大学则能以一所211大学的身份接纳她。因此现在,她的投职简历可以外表好看一些。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蒋家成为导向自己成功的推动力。她是蒋家下的棋子中的某颗,她的心早就像石头一样坚硬。
沈成渊与沈成雨恰好是一八届高考生,到了年底,为了一模的事逐渐焦头烂额起来。沈临丘最终还是得付与他们更多的关注,于是在新雇佣的家政服务员的管理下,他们不再需要沈约信每周末前去探望。沈约信与蒋威姝两人开始有时间装点他们的婚房,最近购入了一台跑步机。
傍晚跑完几公里,蒋威姝缓缓停下,传送带做匀减速运动,房间里只有她的头戴式耳机漏出来的音乐声。至她摘下耳机,沈约信猛地出声:“喝点水。”
她被吓得不轻,顺手支撑了一下跑步机的把手才站稳:“大哥,我刚运动完,你这么吓我容易猝死。”
他不置可否地一笑,拧开盖子,递给她矿泉水。
“我看你刚刚在门口挂了个靶子,你还爱玩飞镖?”这水瓶先前放在冰箱冷藏室,温度并不过分冰凉;至于刚剧烈运动完不宜喝冰水的原因,蒋威姝已经懒得分析,“可不可以给我演示一下?”
“我业余的,没那么准。”他结束了斜倚在玻璃门上的姿势,顺手拾起一支飞镖。
她大剌剌摆手,让他别墨迹。
沈约信退开了大概两米,眯着眼瞄了几下,便很干脆地将那支飞镖扔了出去。
稳稳地落在“20”的扇形的正中心。
蒋威姝嘴唇动了动,一时想不出词语形容自己的震惊。在他谦虚地表示“无他,唯手熟尔”前,她想,假如有一具慢动作镜头捕捉了飞镖的运动轨迹,那将是像地平线一样弧度优美的形状。
“我也想学,你能不能教教我?”她一字一顿道,“但也不是立刻就要的意思。你要不先去工作吧。”
此话何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上次她感冒时顺口说了句这房子冬天可能容易冷,隔天中午就有家装公司的人来看房子。蒋威姝纳闷地问那人是谁请来的,得到回答,沈先生啊,他说要给房间加地暖。经此一事便使她不敢再乱提要求,导致如今她每和沈约信说一段话,都得解释说明一番自己并无需求,一切皆是无心之言。
沈约信游走于商场之间,观察人心的技能练就至了入门的水准,自然能分清她是否有正经的需要,也看出来她有所防备,却不知道表达友善的话该从何说起。她是小石子儿往哪扔都随便,扔到他这儿竟然就掀起波澜了,沈约信有些憋屈,这是他极少有的心情。
静默一会儿,还是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电话那头沈成渊支支吾吾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