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五十六年的雪夜,一支铁马轻骑的队伍踏着满地琼瑶碎玉,闯进了璟朝中都的宫门。据后世史书记载:是夜血流成河,尸山血海,火光接天,三日不退,血气浓厚,浸染朝天门内汉白玉地砖,经久不退,今尚有迹可循。
一道几乎被鲜血包裹的身影从浓厚到化不开的暮色中,一步步踩上了璟宫朝天门的内的御道……
李少钦抬起左手,轻轻撩起了脸庞一侧掉落的碎发,未干的鲜血蹭在那张白玉无暇般的脸上,在悲凉凄诡的战场上竟有些妖异。他右手提着一柄轻如蝉翼,在月光和雪光的辉映中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华丽宝剑,止不住的鲜血沿着修长的剑身滑落到剑尖,一滴滴坠落在他走过的雪地中。
他的身影如同修罗道中爬出的厉鬼,缓慢地逼近着御道尽头的纳贤殿,黑底金线绣龙纹卷云袍在夜空中为他平添了几分肃穆。
此刻纳贤殿中,七品以上的官员都瑟缩着聚在一起,在御座下窃窃私语。殿中高台的御座上坐着一个面容阴翳,和李少钦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怀抱玉玺,死死地盯着殿门的方向。
沿路的所有暗哨与巡防都已被摧毁,李少钦知道——那殿内之人已是困兽,如何也逃不过自己手中的利刃。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中骤然飘落,一点点盖去了中都的满目疮痍。
“请陛下登正统之位。”
女子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李少钦循声转过身,那位红袍银甲,身姿纤细的姑娘目空一切地踩在御道之上,手中还握着一只断掉的箭簇。她一双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雪光中燃烧着炽热的灵魂。
她的目光是那么笃信又坚定,几乎给了李少钦一种错觉,这个张扬肆意的人儿会永远站在自己身后。
李少钦收回自己的目光,手腕一抖长剑,轰然推开了纳贤殿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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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平城被一拢清凉的月色笼罩着,陈采音穿着一袭淡青色的一裙坐在平城高高的城墙上,显得格外突兀。
平城是璟朝与柘族的交界之地,自古兵家必争,人烟要比别处荒凉许多,这般绝色的女子更是少见。
平日在人前,她只能带上厚重的青面凫徯面具,作为一统三军,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只有难得的闲暇功夫里,在浓浓夜色的遮掩中,才能换上一身女子的装束,在无人之处顾影自怜。
“和这些边陲小镇寻常人家的子女相比,陈采音绝对是惊为天人的那个,但与中都温柔乡里的姑娘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这是陈采音的副将顾宁之给她的回复。
为了这么一句话,陈采音甚至使出了自己家传罗浮香影剑和顾宁之比武,打到顾宁之迭口否认自己的话,承认她陈采音容貌天下第一,才堪堪停手。
“自己坐这里干什么?”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城楼跃出,是一个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带着几分轻狂与桀骜的年轻人,耳后各打了两条编了银线的小辫子,一起盘到头顶的银冠中,作马尾状散在身后。
顾宁之单手撑墙,一跃而上,在陈采音旁边坐下。
“又趁着月色好,在这里孤芳自赏啊?”
还是一样欠揍的语气。
陈采音白了他一眼,继续向南看向中都的方向,“你说……中都桐丘的桃花都该开了吧?”
顾宁之不明所以,“中都的桃花和咱们平城有什么关系?”
陈采音无语,淡青色的衣裙翩然浮动,人已去了另一侧城墙,“你当然不懂,你懂什么?平城这里冷,桃花都开得晚。”
顾宁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几分落寞。
陈采音抱膝仰头看向天边那轮淡淡的月亮,顾宁之从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身上竟依稀分辨出几分影影绰绰的小儿女模样。
“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顾宁之试探地问道,“是圣上?”
“怎么可能?”
陈采音叹了口气,“你别胡乱猜测了,我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没有人会没有喜欢的人。你就狡辩吧!”顾宁之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不像你一样,追着楼心月紧紧不放。”陈采音挑眉,挑衅地看了顾宁之一眼,“我说我是在为明天的战况发愁,你信么?”
“当然不信!”顾宁之双眉一紧,“明天那场仗肯定是今年开春的大捷之战,你不是在沙盘上推测好几次了吗,没问题的。”
顾宁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到时候中都把赏赐发下来了,你可得好好赏我几批绸缎子,我也做几身好看的衣服。说不定咱们大败柘族那日,圣上还会亲自来犒赏三军呢!”
陈采音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耳畔只有呼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