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再也听不清顾宁之的自言自语了。
圣上亲自来犒赏三军?
圣上亲自来?李少钦亲自来?那个她朝思暮想,望眼成川的人亲自来?
堂堂庾军三十万,多少精忠报国的男儿郎,虽不说个个都惊为天人,好歹都相貌周正,包括顾宁之等在内,没有一个人能入她陈采音的法眼。
“小祖宗,你再这么挑剔下去,合着要和庾军过一辈子啊?”楼心月经常这么感慨。
每当这时,陈采音都会装作听不到的样子,赶紧离开。
她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儿,她可是堂堂镇北大将军,威名远播,天下闻名的凫徯大将军,身上系着璟朝三十万兵权,谁人敢娶她?谁人配娶她?
“她要是还在中都,只怕此时的媒人都把宁国公府的门槛踩烂了。”楼心月经常在给顾宁之的信里这样慨叹。
想当初陈采音年幼时,就是在中都长大的,粉妆玉琢,备受宁国公府上众人的喜爱。
在陈采音破瓜之年时,与其父陈忠庾入宫面圣,请辞戍边。正值宫中大摆宴席,宴请中都世家共赏桃花,陈忠庾被先帝拉去共饮,陈采音只好自己在宫中闲逛。
璟宫依桐丘而建,满山都是缥缈如云霞的桃花,汉白玉堆砌的赏花小路弯弯绕绕,在花间影影绰绰。陈采音方向感不好,很快就在这百亩桃林中迷失了方向。
她一身桃红衣裳,素色暗纹腰封,额间画了花钿,脸上也施了脂粉,头上带的一堆繁重的金钗还都是问楼心月借的,此时从桃林中缓缓走来,真像桃花林里的桃花仙。
她和李少钦的第一次会面就是在这么唯美的桃林中。
那时候她还不是威震四海的凫徯大将军,李少钦也不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一国之君。陈采音就是宁国公养在深闺的小女,李少钦就是当今圣上不受宠的皇子,两个命运本无交集的人,就这样在桃林中会面了。
李少钦喝的有点微醺,一双桃花眼都泛起了淡淡的薄红,盘龙纹金冠束发微松,一身金线绣滚龙纹青底长袍,手上还提着半壶没喝完的醉春风,潇洒从石阶一侧走来,猝不及防和迷路的陈采音打了个照面。
李少钦努力睁开自己朦胧的醉眼,瞥了陈采音一眼,只当自己还在梦中,“桃花源里的美人啊。”
说完就大笑着离开了。
这一句话就让陈采音羞红了脸,提着裙摆跑开了。
自那以后,陈采音就开始四处打听这个人的消息了。
她那军务繁忙的大哥被她烦的受不了了,不得不告诉她,“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陛下的七皇子,最不受宠的翊王殿下李少钦。”
就这一句轻飘飘没着落的话,就被陈采音深深记在心里了。
后来先帝病逝,太子遇刺,中都展开了一场腥风血雨的五王之争,最不受众人看好的翊王登基,年号广和,开启了璟朝的新篇章。同年,柘族趁璟朝内乱大举发动进攻,庾军为守平城浴血奋战,陈氏父子战死沙场,庾军中唯一的陈家血脉陈采音秘密接旨,封为“镇北大将军”,在顾宁之的辅助下继续管理庾军,死守平城。
如今是广和六年,也就是陈采音身为凫徯大将军与柘族对峙的第六个年头了。每当开春,胡泸河解冻,草原上的新草冒了芽,都是柘族卷土重来的时候,陈采音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天平城庾军军营中,面带凫徯面具的陈采音身披银甲,手握折枝剑,一头秀发扎成高马尾,恣意在春风中飞舞。她端坐在战马上,冷眼看着在自己身后列队的大军。
顾宁之红袍银甲,飞身上马,高高举起手中银枪,“将士们,这是我们开春的第一战!”
他的声音响彻着整个庾军军营,“若是胜,你我班师回朝,封侯拜相,金银满堂!若是败,你我黄沙埋尸,国破家亡,魂断胡泸!杀柘族,复失地!”
“杀柘族!”
“复失地!”
庾军三十万大军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摔碎酒杯,跟随顾宁之大声呐喊。
在薄雾冥冥的边疆清晨,陈采音带领着这只浩浩荡荡的大军静静离开了平城。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陈采音在心里默默地低语。
这一战,不知又要死伤多少忠义双全的好儿郎了。
前不知首,后不见尾的军队如一条在绿色湖水中潜行的游龙,一点点淹没在那片初春的平芜之中。
半个月后,中都璟宫中,李少钦一身黑金宽袍配上墨狐领子披风端坐在纳贤殿的龙椅上,听着殿下群臣低声议论。
“报——”
来自平城的捷报穿过层层戒卫森严的宫门,递上了纳贤殿。
李少钦的精神为之一振,从龙椅一下子站起来,“战况如何?”
站在殿下侍奉的大公公接过捷报,尖着嗓子高声宣读道:“臣凫徯幸不辱命,于此次胡泸之战夺回羌州、宁州、海州三州,击退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