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寻桉睡不着。
没想到自己居然认床,昨夜本来就要进入梦乡,却被窗外拖着长调的鸟鸣吵醒,便再也没了睡意。
终于熬到了天亮,她顶着黑眼圈床上爬起,摸索着披好衣服,收拾妥当之后便拎上剑走出斋舍。
风有些凉,吹得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寻桉裹了裹身上素白色的对襟院袍,攥紧手中冰凉的剑柄,她打算趁人少时练练剑,不求修习剑术,只求强身健体。
贺知槿也早早地出了门,他被噩梦所扰,只好漫步林中,平静内心,转角却意外地发现了正在练剑的巫寻桉。
“小桉?”贺知槿有些吃惊,方才听到剑划破空气发出的声响,还以为是巫寻桐,没想到钻进竹林,映入眼帘的却是这个白衣小姑娘。
寻桉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手里的剑一偏,扭了手腕,她吃痛地沉吟一声,有些埋怨地抬头看向贺知槿。
“这么早,你怎么在此处练剑?”
“鸟叫声吵得我睡不着,索性起来练练。”
在巫府的时候,贺知槿很少能碰到寻桉练剑,思来想去,他终于决定在近处的石桌旁坐下,悠哉地翻开书。
他的耳边尽是凛冽的剑啸,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翻涌而来,渐渐地,书上的墨字越发模糊。
寻桉收起剑后,发现贺知槿竟枕着书趴在石桌上熟睡,自她认识他以来,他都是一副不露声色的警惕模样,如此放下戒备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她坏笑着凑近了些,坐到他的旁边。
对方的眼睫颤了颤,依然没有醒来。
难道是真的睡熟了么?寻桉本想戏弄他一番,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盯着他的脸,上一次这般看他还是刚把他捡回时的事情,那时他在书房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几乎死过一次。
寻桉拄着脑袋,正感慨着时间如梭往事如烟,忽见他皱起眉头,似乎非常痛苦。
怕是做噩梦了,寻桉有些好奇,她将真元聚于手指,点向他的额头,随后她闭上眼睛,催动意识朝他的梦境里探去。
等到寻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视野中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正飘着雪,风卷席着雪粒呼啸而来,如同刀子划着脸颊,再看脚下,洁白的积雪上留着深浅不一的血脚印,顺着脚印往前走,她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贺知槿。
这正是捡到他的那片松树林。
寻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有些震惊,这梦魇如此厚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做这样的噩梦么?原来他一直被困在这一天,一直被困在这片白色的松树林。
贺知槿倒在地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寻桉走近他蹲下身,将双手放在嘴边哈出几口热气,待到手变得温暖一些,她抓起了贺知槿冰凉的手。
这梦魇中漫天大雪,奇寒无比,在这里呆久了,恐怕就连心脏也会被冻住。寻桉一面瑟缩着,一面凝神聚气,将真元聚于手掌温暖着他的手。
望着这个倒在雪地上的易碎单薄的少年,寻桉颤声道:“知槿,走罢,莫要继续被困在这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少年眉头渐展,雪也渐渐地停了。
贺知槿醒来一阵恍惚,阳光很刺眼,顿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遭的喧哗声溜进耳朵里,三三两两身穿素色院服的学生正拎着书箱走过,想来已是到了上课的时辰。
“我竟然能在此处睡着……”他眨了眨眼,终于适应了耀眼的光线,心道,“好像……没再做噩梦。”
随后他感觉到了手掌的温暖,再一看,寻桉竟握着他的手趴一旁沉沉地睡着,他大惊,条件反射地想要掏袖口的短刀,却迟迟没有动作,飞速思考过后才意识到方才在梦中发生了什么,他感受着手中的柔软,目光柔和了些,望向寻桉眼下的一圈淡淡的乌青。
于是贺知槿的世界再次回归宁静,耳边只剩下少女轻微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仿若一只抬着爪的小猫,一步步朝他的世界走来。
在书院清心读书的一整日都很惬意,寻桉已经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同斋舍的燕小凌也结束了惩戒,听她所言,前几日趁着李似泉读书小憩,偷偷蘸着墨水在她脸上画了只圆头巴脑的乌龟,把师姐气得跳脚,这才被罚去静思阁面壁思过三天三夜。
燕小凌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燕家世代为官,在京城无人不晓,燕小凌自小被家中长姐长兄严格管教着,但依然顽劣不改,这才被父亲送来核舟静心读书,没成想一来便惹了大乱子,让李似泉师姐狠狠地记恨了她一笔。
她与寻桉年龄相仿,又兴趣相投,两个姑娘立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小桉,你初来乍到,还不知道京城有个特出名的书肆罢?那里卖的话本,可都是其他地方读不到的!”
“小桉,再过几日,我带你去自得园耍耍,那里可是圣上曾经避暑的地方,风景美得很。”
如此,寻桉美滋滋地期盼着更有趣更精彩的日子,谁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