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谦回到鹰嘴崖后,从郝氏口中得知了,俞大户过世的一概事等,更是羞惭在怀、愧疚于心。只恨不得以死相报,此生爹娘的恩情。
于是便对郝氏倍加珍惜,即使自己悲痛难解,也每日照顾的无微不至,生怕不知何时,这世上唯一的娘亲,也像爹爹那般,悄默声的就离开了自己。
却说,这夜自谦给俞四送过晚饭,又与母亲用毕,便陪着说了会儿话,等其歇息下后,方来至庭院落寞坐下。看着四下空荡幽深,再忆起曾几何时,奶奶、爹爹他们,于此留下的欢声笑语,如今竟人去宅空,不禁衔悲含恨、泪蓄眼眶。
又想起步师爷、林氏、静安,以及孤僧瞎来,顿感人世无常,难免心生悲痛,就低声呜咽不停。如此哭过一回,这才往西耳房歇息去了。
朦胧中,又见同静安一处,也不知是何地,只瞧其额头流血不止,便登时心中一揪,待寻得包扎之物回来,却发现人已然没了,遂惊慌不已。刚欲四处去找,竟看乃坐在一角落,正幽怨委屈的盯着自己。
自谦一阵心疼,忙上前将她抱住,谁知再看,怀中却空无一人,不禁一声声“静安”的喊过,就打梦中惊醒,遂而失落不已。等起身望着窗外那一弯残月,更是牵忧挂愁起来。
殊不知,他所梦这般,而远在烟祁县的静安,此时也身陷幻境。梦见和自谦于村头夜河畔耍闹,待玩过一会儿,只见其打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自己。
而后郑重道:“我还有事情要办,这是家中的钥匙,你且替我收好。”
静安接过钥匙,便疑问道:“我若拿了钥匙,你如何回家?”
自谦笑道:“不是还有你留在这里么,打开门我不就回家了。”
静安娇嗔道:“我又不是你的谁。”
自谦深情道:“这辈子,你便是我打开家门的钥匙。”
静安垂眸含羞,点头道:“那我替你保管着就是,”
但沉默片刻,又抬头深深凝着他,犹豫着说道:“可,可若是我也离开了呢?”
自谦一叹,苦涩道:“若你也离开了,我便进不了家门,只能四处漂泊,无处可归了。”说完,就上了村口桥头,穿过石头牌坊去了。
静安顿感凄凉,但见斑泪点点、挂满玉颜,偏任如何喊叫,自谦只不回头,心中一急便醒了过来。发现耳边的枕巾,已被泪水打湿,此时天将放晓。
躺于那里,思索着梦境中自谦之言,静安一时触动不已。就十分后悔,不该草率地跟母亲离开鹰嘴崖,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烟祁城过活。
如此寻思一会儿,便听外屋母亲已是起床,遂也下炕梳妆盥洗。等娘俩将早餐备好,林氏看她无甚心思用饭,且情绪不是很高,就问道:“今个是怎的了,这般低落?”
静安犹豫稍许,便道:“娘,不然咱们还是回鹰嘴崖吧。”
林氏不解道:“好端端的,这是为何?”
静安蹙眉道:“没甚么,只是不喜欢这里,且也不能守在爹爹身边。”
林氏叹了声,就劝解道:“傻孩子,离开的人已经走了,但在的还要活下去不是,倘若一味沉浸从前无法自拔,那咱这日子可过是不过。”
见她垂眸不语,便又宽慰道:“我知道,你舅母那个人有时说话不知深浅,可她心地也没多坏,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你听过了就是,无须理会,毕竟是个长辈,别一般计较。”
静安点头道:“娘,我明白,虽然她说话确实刻薄,但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想不能理解,咱们又不吃她穿她的,为何要恁般言语相向?”
林氏笑道:“人皆有个攀比心理,便是实亲也逃不了。虽说你舅舅和舅母过的不错,但你那表兄却不争气,整日间与一些狐朋狗友,外出饮酒作乐,如今见了你这等知书达理的可人儿,能不心生嫉妒么。
何况,咱娘俩又不用为生计奔波,就能安稳过活,她心里说不定怎般琢磨,咱们到底有多少银钱呢。也指不定会怀疑,是靠你舅舅暗中接济的。”
静安不由撇嘴道:“每回见她装作大门大户的模样,就觉着很是可笑,真不知道,当初舅舅怎么会娶了她。”
林氏便笑道:“当初你舅母虽说性子泼辣一些,但还不是如今这副样子,可能日子过的越好,人心愈浮躁吧。”
静安哼道:“甚么样子倒也不关咱们的事,只要别对我动甚么歪心思就成。您是不知,每回瞧她那儿子看我的眼神,便觉着心里发毛,实是令人厌弃。”
林氏一顿,疑道:“不会吧,毕竟是这般亲戚。”
静安登时凤目翻白,说道:“您那侄子甚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
林氏闻后,遂沉默不言。原来,自打娘俩来到烟祁城,林务就在一条叫“眀顶”的巷子里,为她们赁了间房子住下。这眀顶巷坐落在较为繁华的‘源达’街上,只因附近有其两间铺子在,考虑平时照顾林氏和静安也比较方便,故才寻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