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磕磕巴巴地讲:“小姐,你,你这,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南疏回头看见颂春。来得正好,“颂春,你知道二哥寄回来的信都放哪里了吗?" 她手还在柜子里搜罗。
颂春想了想:“二少爷的信?小姐说二少爷的信写来写去都是那么几句,看最新的就好。以前的都是随手一放,倒是姑奶奶帮忙收了起来。”
南疏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看着颂春从床底下掏出饼干盒子,掸了掸面上的灰层,递到南疏面前:“姑奶奶说,等小姐年纪再长些,就知道信的重量,不止是上面的几行字。”
南疏心里五味杂陈,盯着铁盒,半响也不做声。颂春又喊了她好几回,手里的重量蓦地轻下来。她揭开了铁盖,成摞用皮筋捆起的信整齐码放在盒子了,信封上除了外文,都是那句“小妹亲启”。
和南疏手里的封皮一模一样,她把就只一行的信看了又看,反反复复,最后将信贴在胸口。
一切安好,勿念。
安好。
勿念。
“呀!小姐怎么哭了!是我说话太笨,惹小姐不开心?”
“我是太开心了。”南疏看着信摇头,又问:“颂春,你识字吗?”
颂春说:“我没念过书,不过我认得自己的名字。”
房间一片狼藉,床底的灰也被拽出。颂春在地板上写“宋”“春”两个字。宋春是她本来的名字,但季家已经有了叫小春和阿春的工人,是季黎瑞娥给她换了的名字。
南疏蹲下,在“宋”字旁边又写了个“颂”。
南疏说:“这也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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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欧洲魂牵梦绕的再不止季泽生一个。季黎瑞娥给季泽生的信里都写说,“不知道你给你小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最近总说要去欧洲找你。”
欧洲隔得远,信也回的慢。再收到信时已经入了冬。
“吾念明珠亲启:
见你来信,我甚欢喜。今早起身看见窗外的法梧,不免想到你小楼前的桔子树,桔子由青转黄,转眼就是秋天,距我离开已经是数年。
巴黎的生活很安逸,走在香榭丽舍大道,能看到各种人,白人,黑人,也有我们这样的黄皮肤,我同他们讲我从武汉过来,他们也知道武汉,令我无比惊讶。同行人为我解释,武汉在外国有另外一个名字——东方芝加哥。我与那些法国人一道喝香槟,同行人为我翻译,表示她们都很喜欢我。
那些包着头巾的法国女郎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同行人翻译说,没有为什么,这是巴黎。
前两日你生辰,我借了相机拍下来埃菲尔铁塔的模样随信寄出,望你收到喜欢。也是那天夜晚,我有幸目睹了一场特别的婚礼,新郎和新娘只骑在一辆自行车上,穿过巴黎的小道,新娘带着头纱坐在前面,也将她手里的花向两边抛。接到花时,我不明所以,问同行人他们在喊什么,同行人说他们喊得是,真爱永恒。
近日多地皆有不太平之事,我与同行人即将启程前往波兰,巴黎住所再不能收到来信。待我一切安顿好后再致信回汉。勿念。匆匆提笔,行文多有潦草还请担待。
眠食诸希珍重!
于1930年秋”
依旧没有落款。
南疏躺在秋千架上,将牛皮信纸掩在脸上。正感叹着,不远处就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你果然在这里。”那个人说。
听他声音,南疏喊:“汝周哥哥。”
渠汝周弯下腰,拿开她脸上的信,“这是什么?”
略微有些刺眼的日光,让她不得不眯起眼,她坐起身,把信拿回来,也给渠汝周也让了一半位置。
渠汝周笑:“这么宝贝吗?”
“是二哥寄回来的信。”
渠汝周坐到秋千上,“泽生吗?他在法国还好吗?”
南疏点头,又摇头。
“这是好还是不好?”
南疏说:“哪里都不太平,去了哪能真好呢。”
渠汝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替她别起耳后的头发。她不出门时,只喜欢待在小楼里,对自己头发不管不顾。他的手指蹭过南疏的耳廓,听见南疏抬起头问他:
“汝周哥哥,你以后会和喜欢的人结婚吗?”
渠汝周扶了下眼睛,很认真看南疏:“怎么问这个?”
南疏说:“只是突然想到了。”
渠汝周抿着唇,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最后说:“可能吧。”
“为什么是可能?”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为什么!”南疏一问到底。
渠汝周无奈微笑,向南疏解释:“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他话还没说完,南疏就看到就有个黄澄澄的圆球朝着他砸过去,眼镜也被砸歪了!
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