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央,底下吊着一组滑轮,滑轮绳索一边连着一只竹编的大猪笼,另一边延伸至岸上。
这只猪笼乃是特制,大小可以装下陆云和白珍珍两个人,一端开口,正好让他们两人露出个头来。
“啊——”
望着脚底下波光粼粼的河水,白珍珍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甲十三故意晃动两下绳索,猪笼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白珍珍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乱飞,甩了陆云一脸。
陆云张了张嘴,正想安慰她,一坨不明物体飞进了嘴里,第一反应是恶心反胃,第二反应是——
“给我安静!”
哭闹瞬间止住,白珍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唇抖了抖:“表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陆云断然否认。
他不后悔。
只是,眼前的一切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所希望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羽化成蝶,是刘兰芝举身赴清池、焦仲卿自挂东南枝,是忠贞不渝的爱情,是坦然赴死的凄美。
而不是被当作奸夫淫/妇,供人围观,受尽嘲笑。
楚少容撑起一把朱红色的油纸伞,护送凌荷华来到岸边。
凌荷华:“七月初七夜,牛郎织女在天上鹊桥相会,你二人在此共赴黄泉,本该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可惜,让人给救了上来。我既说成全你们,自是说话算话,陆云,你大可放心,有本郡主在此,没人再敢多管闲事。”
陆云一脸的视死如归:“士可杀不可辱!昭瑰郡主,此事是我对不起你,请你给我个痛快。”
风七叉腰大笑:“你们瞧瞧他,整得跟慷慨就义似的,连死都不怕,怎么不敢上门退亲。”
阿九霎时一怔,转瞬之间,送了风七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陆云为何宁死也不肯娶凌荷华?
因为娶了她,比死更难受!
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竟真有不少人赞扬陆云一往情深,更有甚者,还嘲讽凌荷华配不上陆云,活该留不住男人的心。
凌荷华慢条斯理地摇着团扇,眼角余光瞥见楚少容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连忙替他打扇子。
晶莹的汗珠沿着俊美秀挺的脸庞滚落,拐一个弯儿,滑过白皙修长的脖颈,钻进了衣领深处,夏季穿得单薄,隐约可见内里雪白的中衣紧紧贴在他劲瘦的胸膛。
凌荷华看了,心口微微有些发热。
伴随着香风拂面,楚少容徐徐开口。
“陆公子只说士可杀不可辱,怎生不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受辱,却害小郡主丢尽脸面,沦为京城笑柄。你不敢违背家中长辈,却将自己的懦弱怪罪到小郡主头上,让一个女子去承受她本不该承受的重压。
幸而小郡主为人坚韧,倘若换一个性情柔软的,芳魂早已赴黄粱。今日你沦落至此,纯属咎由自取。陆公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必定明白什么叫做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凌荷华手中的扇子扇得更起劲了。
美男子不仅生的美,还帮她讲话,果真没白吃她东西,怎么就克妻呢?
陆云羞愧满面,只能沉默以对。
白珍珍气得不行,大叫:“表哥根本不想娶你,你不就是仗着权势——”
不等她说完,阿九手往下一垂:“落!”
“噗通”一声,猪笼落水。
铺天盖地的河水瞬间淹没身体,紧接着涌进口鼻灌入肺腑,意识逐渐恍惚,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惧。
阿九低头看了看怀表,手往上一扬:“起!”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白珍珍喜极而泣,她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紧抓陆云胳膊的双手摇了摇,娇滴滴地道:“表哥,你还好么?”
陆云死死咬住下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皮肤经过了烈日暴晒,在水下的时候,仿佛要脱落一般,火烧火燎的疼,还有白珍珍,奋力挣扎的过程中几次误伤到他,而且,她贪生怕死的样子——
好丑!
陆云忍不住怀疑起来,表妹说甘愿为他去死,是真心的吗?
“表哥,珍珍不悔。”白珍珍浑身哆哆嗦嗦,小脸雪白如纸,嘴唇褪尽血色,楚楚动人的眼眸里全是他的身影。
陆云心神一动,柔声道:……
“落!”
“起!”
“落!”
“起!”
……
十几个来回之后,陆云心如死灰,又在出水的一刹那,死灰复燃。
钝刀子割肉,越割越痛。
陆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白珍珍还在耳边哇哇大哭,换作平时,定要温言软语安慰一番,现在他只觉烦躁。
这女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