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 / 2)

的为难,主动扶起她,以长辈的姿态轻松化解了窘迫的局面。

他和江吟除了家宴以外,很少碰见。“远客”二字象征他的真实身份,虽然姓江,却只是江家的客人。

“你姑姑还好吗?”江远客面上笑眯眯的,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都怪我不知轻重,贸然进谏,她是为我求情才触怒了圣上。”

他本是个洒脱随性的文人,以笔作刃铁画银钩,经了那次风波后,形销骨立,脊背却还和从前一样挺得笔直。

江吟看他年纪轻轻,黑发中居然夹杂了几缕显眼的银丝,咽下酸楚回答道。

“姑姑托我转告你,身为朝廷的言官,就应该为民请命、宁折不弯。她曾教导你做人气节当属第一,似竹子一般坚韧不拔。现下你心系黎民,仗义执言,何错之有?”

“是了,这是她说出来的话。”江远客微微失神,耳边似乎响起江听雨温和坚定的劝诫声。

“我一向敬佩小叔的风骨。”江吟正色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啊。”江远客面露微笑,拍拍江吟的肩膀,感叹道:“我自幼颠沛流离,被江家收养。既未给江家带来一丝一毫的荣耀,反而增添了兄长和姐姐的负担,时感愧怍。”

“这么看来,小叔是不把我们当家人了。”江吟故意激道:“家人不就是用来同甘共苦的。姑姑说了,您闯下天大的祸事都不要紧,她会和小时候一样,护着您的。”

“她真的一切都好吗?”

江远客望着枝头抖动的梨蕊,喃喃自语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兄弟是路人。十几年来,我按她期望的考科举,当探花郎,入朝为官,每日清晨穿着官服垂手立在最末列,却屡遭贬斥。仕途坎坷也就罢了,可惜白费了姐姐的心血。”

江吟默然,她本不愿欺瞒江远客,但江听雨格外担心这个闷声不响,一开口必有大事发生的弟弟,不许江吟透露半点。

箫声悠扬,琵琶合奏,新鲜的瓜果一盘盘地端上来,酒壶里晃荡的是最醇正的佳酿。未央宫内,萧元尚未亲至,宾客皆着锦衣华服,低低交谈,不绝于耳。

江吟不想出风头,和父亲知会了姑姑的口信后就随着江远客落座于宴席的尾端。

江远客有意和侄女拉近距离,握着酒杯踌躇了一会,道:“像这般规格盛大的宴会一般是为了迎接军功赫赫的将军,此次回京觐见的是陈家后辈,你可曾听过陈梓这个名字?”

他话音刚落,连自己都摇摇头,情不自禁地笑道:“恐怕是没有的,毕竟他鲜少露面,我上次看到他是在两年前,当时还很稚嫩,跟在他父亲身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无论是谁试图攀谈都不搭理,接连得罪了京中几户权贵,被他父亲吊在梁上狠抽了一顿。”

江吟正举目四顾,忽然听小叔叔讲起陈梓的趣事,立马回过头来,双眸发亮地追问。

“然后呢?”

“然后就不清楚了。”江远客遗憾道:“他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直到去年随父出征,捷报频传,到底是名将之后,不会差的。”

江吟拨弄了一下琉璃盏里盛着的糖渍樱桃,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我们一观便知。”

管乐暂歇,帝后携手登上宝座。萧元俯视众人,眼神时不时瞥向殿外。

“诸位齐聚一堂,朕不胜欢欣。借此良机,朕打算公布两件喜事。其一,是朕的爱妃,江丞相的妹妹怀了身孕,南阳后继有人。”

他举起酒杯,底下人纷纷效仿,或恭喜江丞相,或庆贺陛下天命所归,上天眷顾。

江远客怔了怔,不慎将几滴酒水洒出,溅到了江吟的藕荷色裙衫上。

“生儿育女的苦楚,他们哪里懂。”他醉意上涌,长吁短叹道:“怎么姐姐就摆脱不了。”

江吟亦有同感。他二人各自难过,任凭气氛再热烈也不为所动。

萧元饮罢杯中酒,道:“二来,恭贺陈小将军凯旋,少年出英才。”

江远客心中有数,悄悄对江吟道:“估计那远道而来的陈小将军正等候在门外,随时应诏。”

言毕,便走上前一位礼官,拖长尾音尖声道:“宣陈梓进殿———”

两侧厚重的朱门缓缓拉开,黑暗中银光一闪,是陈梓佩戴的长剑。比雪亮剑光更耀眼的是塞北风沙里打磨出的少年将军。他缓步走近,宛如一柄归鞘的霜刃,收敛了锋芒,仍令看客屏住呼吸。

他经过江吟席前,停在萧元座下,俯身下拜,掷地有声。

“臣陈梓,叩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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