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1)

为今之计,唯有假意服从,再伺机而动。

两个监工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把铁镐和锤子,监工谷爷和刀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昆爷找了角落的一张藤椅坐了下来。刀爷慢条斯理地在棚里打转,手边拿着一个紫砂茶壶仰头对着嘴喝。

我蹲在地上砸了起来,蹲多了膝盖疼,我学其他人拿一块略微平整些的大矿石垫在屁股底下坐着,听到离我不远的张大小姐的呜咽声。

刀爷从另一边踱步踱了过来,站在边哭边锤石头的张大小姐脚边,嘿嘿笑了:“胖丫,别他娘哭丧了,你妈死了吗?哭成这样石头砸不够,收工就被监工们打死咯!”

他的话无疑戳中了张大小姐的痛点,她连原本砸石头的动作都停止了,哭着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

霎时间,她的尖叫声和跌倒声响起。监工已经把她踹倒在地上,用一只鞋底狠狠地碾她的手指,她的身体疼得扭来扭去,不住地求饶。

老奴隶们见怪不怪地继续埋头砸石头,新奴隶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我看不下去这种酷刑,跑过去跪在监工脚下想扳开他的腿:“昆爷息怒,昆爷,这孩子前几日刚没了母亲,不是故意的。”

我胸口一痛往后仰倒,是监工踩张大小姐的脚抬起,踹在我胸口。他对张大小姐吐了一口口水,警告着:“下次逃打死!”

“知道的,知道的。您别为小事动肝火。”我不顾疼痛,咧嘴笑着,总算劝走了监工。女管家跑过来,心疼地扶起张大小姐坐起,为她整理打乱的头发。“小姐,你没事吧?”

张大小姐眼眶有泪,没有理会女管家,而是咬着牙转向我:“杏花,总有一天,我要你为我母亲偿命。”

“你是有病!我早就说过你父母的事与我无干,还有别他娘杏花杏花地狗叫,我叫桔子,我现在也不是你们家的奴才!”

我事后恨不得抽我自己两巴掌。叫你多管闲事,冲上去挨揍救人不说,张大小姐还不知好歹。那里那么多人,在她挨打的时候都不去救,女管家事后拣好时机,来随便安慰两句就是大好人。我发誓,从现在开始,这种是非不分的蠢人,就算死在我眼前,我也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我气愤地坐在地上砸着石块,发泄心里的怒火,没干多久,两只手就已震得又麻又痛,口干舌燥。我只好悄悄问我旁边的女人,“婶子,哪里能打一碗水喝呢?”

干瘪黑瘦的女人神情有些愕然,“你今年几岁?”

“十六……”

女人的神情有些恍惚,目光看向棚外渐渐颓下的红色夕阳,“我才十九岁,刚来的时候和你一样年轻,比你早来一年多。”说着,她又低头看向自己缠满布条,因为砸石头龟裂的两只手掌。

我真该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女人脸上布满了皱纹,我出于礼貌才……没想到……

我背上猛然一痛,身体向前倾倒,脑袋跌在矿石堆上,脸上火辣辣的痛,我知道我的脸一定刮破了。

监工用鞭子指着我:“再去找别人说悄悄话耽误功夫看看!”

“不敢了,不敢了!”我连伤口的血都没擦,忍着痛拿起锤子哐哐哐砸石头,生怕再有一脚踢我背上。

这他妈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很想哭,很想令绩,越难过的时候就越想念令绩,我玩命砸石头一直砸到半夜,我觉得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工具。

原本以为天黑了就能收工,太阳落山后,窑里点起火把,我旁边的那些人,手里的活就没有停下来过。我的手掌也裂开了,我学着别人的样子,在裙摆底下撕下布条把手缠起来才好一些。

昆爷在吃烧鸡,刀爷坐在楠木椅上吃一肉饼,我忍不住偷偷看向他们手里的食物。

没事的,扛过这一会儿,饿过头就不会饿了。我麻木地想着,终于扛到了收工。

昆爷看了一圈新人砸的石块,皮鞭抽打声在窑里响个不停,我们每人都挨了一鞭子。

“念你们今天下午才来,今天昆爷只给一鞭,明天你们要是再偷懒,我皮给你们扒掉!”

我们晚上睡觉的地方是在山谷上的一处洼地,由木板搭的窝棚,这里一座座小窝棚杂乱无章地聚在一起,疲惫的奴隶们一个个拖着叮叮当当的脚镣,倦鸟归巢。

窝棚里,有前人用黑色矿渣搭的高出地面一些的算是床的台子,我累的已经没有情绪,连脸上和背上的伤都累的感受不到疼痛。我们一个个倒在上面,挤挤挨挨地睡觉了。

睡梦中,我被哭声吵醒,窝棚里低低地泣涕声相互交织。我没哭,我忍不住想起,那天看到的老头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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