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萦是二日早辰时回来的。
参月阁噤若寒蝉,家仆们低着头恨不能埋地里去,女孩视若无睹地绕过海棠刺绣屏风。
卧房一室静谧,她扫了眼矮桌上放的肉糜粥和辣瓜儿。
拾箸,岁萦心不在焉地拣凉菜,倏然一顿。
她唇角轻勾,状似吃惊地仰头。
江逢昼心情极度不佳,他在她的卧房坐了一夜,偏倔强地不信她不来。
多有女子独守空闺,望穿秋月,他倒开创了先河,万事俱备,妻子跑了。
直到东方鱼肚白,男人才从空荡的床笫起身,去净室清醒。
他目光寒凉地盯着娇靥,吐字:“解释。”
既不愿圆房,他断然不会强求。
从此再不踏入参月阁,免得相看两相厌。
女孩眼尾低垂,江逢昼居高临下地俯视,见她峨峨乌鬓下凝脂般的后颈。
仿若自露弱点的猎物,犬牙一旦覆咬便丧失抵抗。
她怯怯地拉了拉男人袖摆,清喉娇啭:“郎君,妾身并非故意耍弄您,实有难言之隐。”
声音甜腻得让人心颤,双颊微晕,似乎的确羞于启齿。
江逢昼面上稍显松动,但仍端着副冷清架子,“说。”
岁萦慢慢地起身,无奈二人身高有别,她费力地垫了垫脚,又因重心不稳跌了回去。
他弯腰。
于是岁萦自然而然地攀着他的肩,无意识将自己往他怀里送了送,轻声咬耳道:“妾身昨日来了月信。”
江逢昼敛眸,视线下滑的须臾,瞥见她若隐若现起伏的雪胸,虚虚地抵在他的胸膛。
他别开眼。
“为何彻夜不归。”
“妾身因月信腹痛难忍,恐失态惹郎君生厌。”她接得流畅。
江逢昼显然相信,“那你好生休息。”
言罢便要离开。
“郎君,”岁萦唤住他,“妾身还有一事。”
攀着宽肩的臂如水蛇游移,从后圈住了他的颈,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熟悉的脸,江逢昼不错地盯着她,眼底晦暗。
他是日后能权倾天下的御史,此刻无甚表情,警惕地窥视着她的心思。
岁萦毫不避讳他探察的眼神,“郎君能否为妾身揉揉小腹?”
他本想拒绝的,这般举动太过亲昵。
可话到嘴边竟无论如何都吐露不出。
就像,内心深处他是期待发生的。
少女身上漫着股甜香,明明是头一次闻到,却无比熟悉,像是与其痴缠过千回。
他胡思乱想,倏地耳尖一凉。
怀中妻迅速乖巧地缩回,眸子娇怯地望他,檀口半点湿漉的舌尖未收,欲盖弥彰。
“求您,妾身痛极了。”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
大掌温暖,岁萦垂眼看了半晌,“郎君,还是疼。”
他一僵:“那,怎样不疼?”
女孩小指勾上他拇指。
屋外柳枝抽芽,黄鹂鸣春。
柳枝盈盈一握,一收合便能拢住,玉雕沁凉的温度丝丝缕缕地撩拨感官。
“主子!”
柳鱼不知岁萦回来,大咧咧地奔进,唬得女孩一颤。
因屏风遮挡柳鱼看不着她,但岁萦依旧吓得不轻。
呼吸变得有些乱。
岁萦嗫喏:“郎君,不疼了,且去忙吧。”
“嗯。”他低低应声。
待江逢昼出去,婢子们如蒙大赦,颂椒溜进房时,岁萦已披好了外裳。
“姑娘,”她上看下看的,“您没同姑爷拌嘴吧。”
岁萦不在意地吃菜,眸里旖旎不复。
“没有。”
颂椒舒了口气,“您是不知道,绀香她们都在挑城郊哪块墓地风水好了,说姑爷昨儿一夜没睡地等您,结果您给拂了面子,惠竹堂那儿一早就来要元帕,奴婢硬是给搪塞了过去。”
“犯不着。”岁萦笑,“母亲那儿我会去同她解释,就说是月信,身子不便。”
颂椒点头:“姑娘,您昨晚为何不圆房呐?”
“一来,我暂且没那心思。”岁萦拭了拭嘴,“二来,还不到我认为合适的时机,且叫他看的见吃不着一段时候吧。”
事情传去了惠竹堂。
嬷嬷添油加醋地转述一番,赵郁摆弄着子母钟,脸色平平:“怪不得她,女子月信不能同房,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老奴也是这样想,惟恐少主那边,”嬷嬷道,“因官场利益结亲,岁萦本就非少主意中人选,经此一出,只怕厌恶更甚。”
“名门世家的姻亲谈何两情相悦,无关的两人捆绑作缚一生罢了,我倒听闻岁萦那孩子许早便对昼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