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姝昏昏沉沉,梦里光怪陆离,一直挣扎在她追着一道光,想抓却抓不住,想追他又散了,她急得想哭,但嗓子胸腔都如压了大山,音节都发不出来,她追得太累了,瘫软一团,如一条缺水的鱼剧烈挣扎呼吸。
清新空气灌进她的肺腑,她感觉好点儿,但头疼得炸裂,思维缓慢,模糊感觉自己应该是上了车,剧烈的颠簸中她睡得更不安。
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快点。”
“天已黑,下珠峰的路太险了,范先生我已经尽力了。”
“范先生”这个三个字有魔力般,惊醒了栾姝,她依旧迟缓地想不出自己身在何方,良久后她才惊觉。
“快点”,说话的男人声音沙哑,干砾如砂石摩擦,那是长久未说话加上缺氧高压环境下的嗓音自然沙哑,但音色却是熟悉的!
栾姝挣扎坐起来,抓住男人手臂,抬脸看他。
黑暗的车厢内视线不清,只依稀可见寒星双眸,他的手掌干燥粗粝,握住她的手。
“醒了?”
栾姝想哭,但眼睛又肿又干,眼泪都出不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范之洲!
这是她在海拔五千米的荒凉高原上等回来的范之洲!
俞医生说若他开口说话,她就是成功了一半!
他说话了!
栾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微凉的脖颈里,哽咽问:“我瞧见有人在雪山上求婚,雪地上写‘我爱你’,然后拍照留念,就想来问一问你,你有没有记得写?”
范之洲显然是没料到她缺氧快要死地折腾许久,这才醒来,居然问的是这种耍赖般的难题。
他想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我也缺氧,反应慢,等我想一想。”
“那你仔细想想,然后回答我。”
栾姝又开始急促呼吸,范之洲将她推开,将氧气罩她脸上。
“氧气不够,但很快就下山了,别害怕。”
栾姝吸了几口氧气,感觉脑子活泛一点,傻乎乎地问他,“那你呢,要不要?”
“我不用。”
车子一直不停急剧拐弯,又一次急刹车差点让栾姝飞了出去,范之洲一手牢牢抱着他,一手撑到司机座椅后背上,车前灯的微弱灯光在荒凉的高原山路里渺小如孤灯,随时要熄灭一般。
借着微弱灯光栾姝瞧见范之洲的脸色,颜色不均地黑白交错,嘴唇漆黑干裂,唯有眼睛更黑更亮,像荒野孤狼一般,有些凶性。
范之洲翘起下巴,露出线条完美的喉结,急促地滚了一轮,他再次开口,却不再是跟栾姝说话,而是跟扎西聊天。
栾姝脑子转的慢,一时间无法跟上他的思维,靠在范之洲肩头,听着他像一个农家老妇一样跟扎西聊家常。
扎西也非常配合地,极力渲染情绪,讲着他平生最有趣的点滴故事,引开了扎西的话,范之洲便安静了,偶尔发出一两个音节配合扎西。
扎西开得车恢复了平稳,不再是一次又一次的急转弯或急刹车。
不知道拐弯多少次后,车子终于是匀速直行,而栾姝再次昏睡过去,睡也不安稳,她嚷着头疼。
有人在她耳边安慰,“我亲亲你就不疼了。”
唇齿间被人传渡入两粒止疼药,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粗粝的唇瓣,齿间残有清凉的松木味道,栾姝的疼痛渐止,呼吸也比方才舒缓了些,她依旧牢牢抓着范之洲的手,呢喃着,“你别走了。”
“好。”
范之洲干裂的唇贴着她的散乱的发丝,也闭上了满是血丝的眼睛。
栾姝不知道车子何时到了酒店,迷糊难受,但依旧没有忘记牢牢抓着男人的手臂。
依稀听见范之洲在哄她,“我不走了,放手安心睡会儿。”
栾姝听着按熟悉却沙哑的声音,靠得更紧了,“我不要,就算是做梦也多梦会儿。”
半梦半醒,不知道多久她彻底醒来,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她惊觉坐起,低喊了声“范之洲”。
“嗯,我在这里。”黑暗中有男人低哑的声音回应。
栾姝闻到一缕稀薄的烟草气息,这才瞧见窗边有一点纤薄的红芒闪烁。
昏暗光线中,依稀可见男人高挑轮廓,他脱去了厚重的登山服,露出了单薄瘦削的身姿,听见栾姝醒来,他掐了烟,大步过来。
床榻下陷,男人已坐在栾姝身侧。
栾姝握住他的手按在脸颊,“我以为你走了。”
“不会。”
含了烟气又长期在高原缺氧的嗓音如寒夜呜咽的暗河,栾姝闻到那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某种固定牌子的高级香草味道,龇了牙,毫不犹豫咬上男人的指节。
指腹柔软,指骨坚硬,栾姝一点没客气,感觉到牙齿噬进血肉中,她咬得费用,缺氧让她不得不放弃,她狼狈地呼吸,委屈又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