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普山城,百户所,大牢。
“嗡~嗡~”
牢房内,蚊虫飞动,发出恼人的细索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败臭味。闻之,令人胃酸翻动。
牢中之人似是已习惯了这股臭味,他虚弱的僵缩在墙角,睁着浑浊呆滞地双目,微微喘息着,一动也不动。
即使沾着血污的发丝遮住了眼眸,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亦或许,是没法动弹。
他胸前囚服上沾染着的那大片血迹,以及脸上,胳膊上,手指甲上,那望之令人触目惊心地伤口,都在揭示着他之前所遭受地种种非人酷刑。
“吱~吱~”
一只黑耗子不知自哪处角落里,蓦地窜出,发出细索地轻响钻过栅栏,一溜烟便不见去向。
牢中之人眼眸忽地微微一颤。
不过不是因为这只黑耗子,而是因为那牢门外,突然响起的喧闹声。
这喧闹之声渐起没多时,却又忽地戛然而止。
显出几分古怪来。
正当此间大牢再度陷入死寂之时,突兀又是一声震耳地崩裂之声响起。
尘土扬起,木屑纷飞。
牢门外,被栅栏隔出的甬道里,响起脚步声。
牢中之人的右手指关节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但他依旧还是如先前一般,颇有些艰难地喘着气,睁着浑浊呆滞地双目,僵缩在原处。
脚步声停在了牢门处。
一道寒光闪过,传来锁链落地的声响。
来人踩着脚步推开牢门,来到近前,说了一声:“游方。”
只这轻轻一声,便像是雷鸣一般轰击在牢中之人心头,他蓦然抬首,浑浊呆滞地眼眸中闪动出一丝光芒,看着来人,嘴唇不自主地发颤,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瑾......兄......”
他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动。
但,也只是似有。
毕竟身上的血水都快流尽了,哪还有多余的泪水来流呢。
昔日那个一腔热血,梦想着手执长剑游历四方的游侠,如今却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全身上下,数不清地鞭笞伤痕。
牙齿残缺。
鼻梁被生生削去半截。
就连十根手指甲,都被生生拔去,只剩下一片血肉迷糊地伤口。
这双手,连剑,怕是都无法握动了。
“瑾......兄......”游方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切莫言语,留着这口气,我先带你出去,好好医治。”
李瑾伸手扶向游方。
“来......不及了......”
游方微微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瑾......兄......我知你.......本事大,能求你......帮我,帮我云树村......讨回这个公道吗......”
李瑾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他直视着游方,眼神坚定地回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云树村这一干人白白枉死。这公道,我定然替你们要回来。”
游方脸上再次强挤出一丝笑容,撑着胸中这最后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好......如此,我即使......下到九泉......也能有脸......面对他们了......”
话音徐徐落下,游方双目中的神采也渐渐逝去。
他是带着笑容死去的。
并没有如司空英所说的那般,含恨而死。
他的脊骨曾被这惨烈酷刑所压弯,但,终究没有压断。
至死,他都没有认下那份罪状。
......
“大人!大人!”一甲士神色慌乱,不住地拍打着屋门喊道。
“大清早的喊什么喊,叫魂呐?!”被搅扰了清梦的何百户挺着滚圆的肚子打开屋门,一脸不悦。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就在方才有人强闯户所,直入监牢,一众弟兄根本阻拦不住,个个被打的筋断骨折!”
“什么?!”何百户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王双呢!快唤他前来擒拿贼人!”
“王总旗一夜未归,属下也不知他去向。”
一夜未归?!
何百户脸上肥肉一颤,心头突然涌上来一股极度不安地感觉,连说出口的话语声都有些磕巴:“你,你快去召集人手......”
话落一半,何百户忽地目光一转,脸上神情赫然一僵,嘴角竟是不住地开始颤微发抖。
别无其他,只因为李瑾的身影突兀出现在那甲士身后,并射来如剑锋一般的锐利目光。
“大人快走!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