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同为联姻公主,毓芜也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指使命令小影做事了。从镜中看见自己凌乱的头发,毓芜只好坐下来自己梳理。
外祖父去世了,她很痛苦。
但是她不想哭。
从听闻外祖父私结庆衍兴兵叛乱时起,她便生了许多悲观的念头。
伴君如伴虎,何况是苦心孤诣、蛰伏多年的叛逆之徒?
庆衍之野心城府,绝非常人能料。与如此阴险狡诈之辈打交道,危险殊甚。
从今春起的一系列变故让毓芜知道,眼泪是无用的,伤感是多余的。
外祖父已逝,毓芜却还在人世。
在险境之中,她更须倍加小心。
为了阿公,我须竭尽全力活着,毓芜心中不住地默念着。
她希望自己不要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茫然无措。越是危境,越须镇定。
小影见毓芜自己盘弄起头发,便上前夺下她手中的梳子,默默地为其挽发辫、戴发饰。
毓芜从镜中看见小影委屈的脸,竟心生同情。
虽然此时,她也需要同情。
“小影,从今起,你便也是镜国赴华国联姻的公主了,不必再以下人自居。”毓芜试图用此言拉开和小影的距离,她想独处在不被打扰的悲伤中。
“公主,小影知晓王上的打算。”小影用手背抹了抹泪,轻声抽搐了几下说道。
“小影愚钝,但也曾与父亲朝夕相处,知其脾性。他惯常不将心思外露,最爱暗中独断。
父亲做事,从不与他人商议,也不考虑他人想法。
父亲并不喜爱我。因我与三弟是一个性子,都是不喜争端的温顺之人。
如今父亲将我配予那四王子,定是为其棋局布子,实是要暗中扶植一新王。”
小影说罢,重重叹了口气。她将最后一个珠钗斜插在毓芜的盘髻上后,又用双手沾了些水,抚平那因毛燥而伸出的发丝。
毓芜惊讶于小影的坦诚。
其实这些毓芜都能猜到。
将自己挡在前面,借由自己和世子的联姻,引出小影和四王子的第二重喜事。
费如此心思,花这样的代价,庆衍定有所图。
所图不外乎两种:一是扰乱华国政局;二是扶植一亲己之王。
将自己婚配给那华国世子,想是他不在庆衍结盟阵营之中。
而那四王子,则不知在何时,又通过何种手段与庆衍相识,早已结成了同盟。
越过世子而将小影送往四王子府,这样的做法难免惹人非议,易使人浮想联翩。
而同时嫁二女,一女予世子,一女予四王子,这样便可免将图谋外显。
毓芜能推想到。
但小影主动将想法告诉毓芜,这让她颇为感动。
或许小影,并不完全站在她父母的立场。
“小影,阿公一死,我心如灰。”毓芜转过头去,眼里终还是泛出了泪光。
“但我想活着,更想自由地活着。”毓芜轻咽几下,平静了语气。
她牵起小影的手,微捏了捏那细嫩的手,接着用笃定坚毅的语气说道:“你若愿意,我们今日便结为姐妹,即日便脱了一身羁绊,只为寻自由而活。”
小影将视线从毓芜的脸移至她紧握自己的手。
和毓芜一样,她也挣扎在父权独断的威严中,深陷在父母之命的婚姻泥沼里。她渴望自由,这种自由,不是在规定项里选择的空间,而是自己规定选项的主动性。
她点了点头,也暗下了心。
她想要,和毓芜一起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