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必如此,老爷当时所作所为,也绝对不是奔着秦家报恩去的。”
屋檐下,曹切颔首致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州初夏的阳光落在秦辰身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礼节周正的小老头,伸手将他扶起,临行前还是叮嘱他一句:“近日朝野动荡得很,平日要加强对李姑娘和沈大人的保护,以免出纰漏。”
说完,微微一笑,转身快步疾行,转过两个街角,直到瞧见笑眯眯等他的林建安,才慢慢踱步而行。
“如何?”林建安问,“可有让秦大人稍稍安心一些?”
“安心?”秦辰蹙眉,“被亲切的喊了两次‘秦大人’,如今脑袋还没有搬家,真是感人肺腑。”
林建安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倒是同秦尚大人一样,一被喊大人,脸色就变了。”
秦辰这才听明白,他打量着林建安:“……原来林大人不知道沈账房到底是谁。”
“啊?”林建安惊讶,“下官知道啊,是都察院的京察沈寒舟沈大人啊。”
“呵!”秦辰摇头,“你不知道。”
可他话说一半,说到这里就不往下了。
林建安眨了眨眼,迷糊半晌,也没闹明白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总之。”秦辰正色道,“林大人记得,只要沈寒舟有危险,务必快马加鞭直奔京城秦家。”
虽然不理解,林建安仍是拱手点头:“秦大人放心,下官知道了。”说完,又歪着头多问一句,“那李庄主呢?”
秦辰茫然地“啊”了一声,似乎在思索什么。
“如果李庄主都能遇上不能脱身的危险……那林大人可能也传讯不到京城。”
林建安顿悟,点头附和:“正是,正是。”
“这样吧。本官往青州外围派些人手,包括蜀州安护府上也会提前打招呼,假若真出了那般严重的事态,有劳林大人黑白两道都放放消息,京城那边也好早做接应。”
这倒是吓住林建安了。
他说的十分严肃,其中考量也细致得当,根本不像是随口安排一下的样子。
林建安收了脸上那张笑盈盈的面具,少见的冷肃:“京城已经到如此程度?”
秦辰迟疑片刻,而后点头:“原本他还做做样子,端出一副心胸宽阔,不计前嫌的样。可因黎家一事被爆出来,朝野不少官员私下猜测黎家的事多半和他有关系,所以现在裴太师坐得那把丞相椅,多少有点扎屁股。还不知道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干,但以他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真心性,手伸到青州是早晚的事。”
林建安顿觉心惊。
他手指摩挲着下颚,思量片刻,蹙眉问:“话说回来,裴太师是怎么知道黎家一案牵扯李妍的?下官可是想方设法,将李妍与沈寒舟两人参与其中的痕迹全部抹掉了啊。”
秦辰没说话。
他也正因为这件事犯愁。
自从李清风辞官离去之后,朝廷平稳了六个月,而后圣上突发恶疾,太子又生来身子虚弱,躺在东宫里什么也干不了,内阁一时间群龙无首,作为老资历的裴太师又被圣上带病邀请了两回,重新出山。
好事是,天下事现在有人担着。
坏事是,担着天下事的人,私心太重。
“……如果他要对李家赶尽杀绝,在青州世家里安插一些眼线,通过他们得到这些消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秦辰思量着,“如果只是世家眼线,都还好,我主要担心的是那个跑了的杀手。”
他这么一说,林建安就懂了。
如果那杀手与裴太师有关,细思一二,实在可怕。
“被这样的人重新独揽大权,还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权利是把利刃,怎么用,有什么结果,关键得看它被握在谁的手里,又怎么用。
沈寒舟与李清风在朝堂吵架,因为同一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互相不留情面地各抒己见,针锋相对,这没什么,这本就是朝堂应该有的样子。
两个人虽然互相不对付,但能做到就事论事,相处起来也还算愉快。
但李清风的另一个政敌裴太师,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个喜欢将一个人对一件事的随意看法,上升到这个人的本质,并加以人身攻击,会因为一件小事上的意见不同,将对手从灵魂到仕途甚至连容身之所都全面击垮的人。
手段不堪,但是管用,从政之路几乎是平步青云,一路坐上太师的位置。
当年李清风为了推行新政,为了将那把权利的刀夺回来,和裴太师明里暗里斗了五年。
最终将裴家逼到生死边缘。
满天下都以为李清风会乘胜追击,要了裴应春的命,却没想到他在最后关头,居然放过了裴家。
裴家为了自保,将丞相一位让了出来,这才有后来的一代名相李清风。